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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从侧门转首出去不见了。
阎恪薅了把袖子,转身往一大盆的餐具边去,似乎准备继续刷碗。
我叫住他:“你不必这样为难她的。”
他顿住脚回头:“你不高兴?”
我一愣,忙道,“那倒不是,你帮我解围我自然高兴,但……”
他打断道:“那便行了。”
我一时找不到旁的话来回他,正杵着,又听他道,“我听闻,自你来金湾镇始,这个李娘子处处找你的麻烦。今日我若不说话,你当如何?”
我回道:“李娘子是个做事不经脑子的,说的话也是错漏百出。既然我同她素日便不和,我若是贪图便宜,又怎么专贪她的钱?这话说开了,她的品性镇上人又是有目共睹的,自然都是会站在我这边的。”我嘿嘿了声,“退一万步讲,捉贼要拿赃,我没吞钱,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的声音听不出褒贬:“你倒是有些变了。”
我想了想,道:“我前头不是说过么,死人才不会变。我虽是鬼族之人,要活在这世上,总得有个活心眼子。”我释然地耸了耸肩,想缓和一下气氛,便弯了个笑容,“你不是也变了么?你向来不喜管旁人的闲事。”
他的手浸没在油污和洗洁精褪去的泡沫之下,那本是一双只执笔、只持剑,不沾阳春水的神仙玉手,熟练地擦干净一只瓷碗,云淡风轻地,“你的闲事,我管的还少么?”
我呆住,一时不知怎么来接这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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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汐起起落落,涤荡着岸边的石头,晒着太阳反着粼粼的光。
上古水神的后裔神女,两千岁生辰往六界各处都发了帖子。
本来这些所谓宴会我是不爱参与的,顾着说场面话,吃也吃不饱,喝也喝不尽兴。但听说阎恪会去,我便屁颠屁颠报了个名字。
我既没去过什么盛大宴席,寻思着作为继任魔尊的胡双喜当是见过大世面的。我同她这么一商量,便是觉得世间珠宝皆是粪土。
是上神又是天之娇女,大抵该拥有的都应有尽有了,送什么都太俗气,不如自己亲自花心思制作来的真心。
我那时跟绣娘学针线足有半年,针脚大有长进,便央着我娘选了个好看的花面子,缝了一只荷包。
因为时间太赶,生辰宴当日我一不留神睡过了头。虽然爹爹用鬼车载我一程,到三重天时已经是觥筹交错,菜过五味了。
来的大多是天上的神仙,还有些崐山的旧面孔。比如说话的这位,正是逐出师门的白琴,“呦,这不是咱们的孟宜师妹么?来得这般迟,怕是不知这是什么场合,还是说,故意怠慢。”
上座的神女眼见着神色有些不悦,我忙道:“孟宜失礼,神女勿怪,皆是因为准备礼物来得迟了。”
神女还未说话,白琴又接过话腔:“呦,来得这般迟,不知鬼族公主,今儿个带的什么隆重礼物?”
我从腰身里取出荷包,满座寂静。
神女隔着远远的有些好奇:“这是……”
我道:“这是我自己做的荷包……”
四下是寂静后的哗然。我心里预感不好,便听白琴嗤笑了一声,“自己做的荷包?你当这是慈善,在你眼前尊贵的神女殿下在你眼里,便是路边的乞儿么?”
此言一出,这下可有些了不得。本来只是嘲讽,如今便成了大为不敬。我说过,鬼族的地位在六界是垫底的。
我心里无端端一慌,阎恪却居然比我来得更迟。人未见着声音先入了来,“这荷包有何不妥么?”
“鬼族一脉历来有诅咒之术,代代相传,孟宜这荷包上耗费不少修为才下了诅咒,皆是祈愿安康,近身携带可化解横劫。”
“上回她送了一个与我,这才使我避过一劫。”
“竟是这般灵验?”
风波过后,我跟着阎恪蹿到坐席上,一张嘴只差点没咧歪了:“你上回不是说丑么?你还骗我说扔了,怎么却还随身携带着?”
阎恪别过脸,“我只是今日顺道路过那里,见料子着实不错,便又捡了回来。”
我才不管他的一通胡话,支着下巴笑涔涔地:“你适才那番解围的话编得真是巧妙,又是诅咒又是耗费修为的,毫无破绽,连我都差点信了。”
他手里的杯子一顿,抬眸看我:“你没听说过?”
我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没有啊,不是你现编的么?”
他晃了晃杯子,“我又不似你,专编胡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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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事竟还清晰明了。想起来,那只荷包,也可以算得上我赠予他的定情信物。他当初嫌弃拒绝,我还伤心了好一场。
如今勾想起这件事来,好像又有些疑点。我分明见着阎恪丢掉了那荷包,头也不回地走掉,怎么会时隔数月又捡到了?
我不禁问:“你还记不记得神女的寿辰那场宴会?”
阎恪把碗擦干了放在案柜上:“嗯。”
我道:“当日你掏出的荷包是不是也同今日的那一百块钱一样,其实是你自己变的?”
我话落音,他已然站起来了。拧开水龙头洗净擦干了手,不知从哪里掏出来靛蓝物什,“你说的,是这个?”
这个剧情走向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承想他竟然还留着它。这荷包料子虽是极好的缎面,时隔千百年,边边角角已然被磨出细丝绒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