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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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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响起弘善的叩门声,谢朝兮头也未抬,身上的魔力便冲了出去,将之绞死。
    他抱着虞芝,眼前是白皙如雪的肩头,上面落着梅花似的印子,艳丽而荼蘼。
    这一遍遍都是这般模样,若是弘善来得巧,他便先将杀戒破了。若是弘善来得太迟,色戒便将他与虞芝二人再带回去。
    时间变得混乱,整间屋子不断融化、伫立,一会如同拉着长而细的丝,一会儿变作方方正正的石块。虞芝半眯着眼,甚至有一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到了后来,她已不知晓是自己身上的灵气暴动,还是这方天地已然扛不住不断回溯的力量,竟然隐约有轰鸣之声,似是下一刻就要坍塌。
    这一回,她并未拉住谢朝兮,而是与他一起推开了屋门,正面迎上那个不断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弘善小和尚。
    这小沙弥仍然是一样的打扮,但他的神情却出现了些许变化。那双眸子已然不再澄澈明亮,而是沾染上丝丝缕缕的浑浊,似是那些不断被清洗干净的记忆终于将他压垮。
    与虞芝二人不同。弘善始终没有过去的记忆,每一回与虞芝他们的相遇都是初见。若是相安无事还好,可他几乎次次都有血光之灾。这样的事忘了便忘了,但若是想起来,对他的冲击自然难以预料。
    就在谢朝兮又一次要将弘善击杀之际,那缕黑雾陡然被一阵佛光打散。
    “方丈!”在弘善的惊喜声中,空慧大师出现在三人面前。
    空慧的脸上仍然没有过多的表情,还是那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他将弘善往自己身后护着的动作,却流露出他心中的担忧。
    见到空慧的那一刻,虞芝便感到周围那若隐若现的桎梏感消失,先前束缚着她的那些清规戒律更是再也不能阻拦她。
    她脸上露出一抹笑,盈盈道:“空慧大师来得倒是巧,可真真是将我二人好一番骗啊!”
    若仍在幻境之中,这话便是实打实的“诳语”,但虞芝等了片刻,那熟悉的晕眩感仍未出现。
    果不其然,见到空慧,那幻境便不攻自破。
    “阿弥陀佛。”空慧念了一声佛号,单手立掌,说道,“二位施主若有何不满,尽管告知老衲便是,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天光破晓,日头尚未升起,蒙着层薄纱一般的柔光投在虞芝的面容之上,显得她娴静美丽。但这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错觉,她唇角的笑深了些,眉尾却更显锋利,嘴上的话亦从不饶人。
    “若不如此,又如何能等来空慧大师尊驾?”
    第95章 我生而有罪,然罪不在我……
    耳边传来风吹树叶的簌簌响声, 在寂静的院落之中显得清晰。
    空慧轻叹一声气,先一步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吩咐弘善先行离开, 去做早课。
    弘善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分明记得自己是颂完晨经之后才接到方丈吩咐, 来这小院的, 可此刻竟然尚未到卯时?
    他疑心是自己迷糊了, 也不知如何说出自己心中困惑,只好与虞芝等人行了个礼,便先退了下去。
    “大师待自家弟子倒是不错。”虞芝语调微讽, 看向空慧。
    那小沙弥三番五次在幻境之中被她与谢朝兮杀了,不说是否损害佛心,便是他那筑基期修为的肉身也不定能撑得住。即便空慧一遍遍施法将弘善死前的记忆抹去,可外来的佛力洗着他的识海,总有再扛不住的时候。到了这时,便是再也救不了了。
    方才弘善那双浑浑噩噩的双眸便是他濒临极限的证明。
    虞芝心里明白,空慧如今出现,若非是他的佛力无法再供给法宝使用,便是心疼这小弟子, 看不下去了。
    受她讽刺的空慧如同未听见虞芝的话语一般,神色平静。
    他目送弘善的身影离开, 直到再看不见,才对虞芝开口, 语气有些无奈:“施主执念过重, 然既在寺中,当守着敝寺的规矩才是,何需见此血光?施主若执意如此, 老衲着实不知晓该如何度化施主啊!”
    “大师,那都是你的规矩。”虞芝眼睑抬起,不甚在意道,“你将那些个条条框框视作天经地义,我却不以为然。”
    “虞施主,你着相了。”
    “大师曾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我眼前皆是虚妄,大师又是什么东西?”虞芝语气如同当真是在询问令自己不解的偈语一般,诚恳,却悄无声息地弥漫着恶意。
    空慧微微摇头:“施主心思聪慧,可惜与佛无缘。”
    “大师这话实在可笑。我倒不知,却不知晓如何是有缘,又如何是无缘?莫非唯有心甘情愿囿于你这幻境牢笼,才是有缘?那我还偏偏不要这缘分了。”虞芝轻笑一声,不屑道,“大师,我不是那些听了经文便忘了自己是谁的香客,我知晓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是你看轻了我。”
    她向前一步,直视空慧,半点不惧,继续道:“方丈以为,贪嗔痴皆为人性所欲。可既是生而便有,又如何根除?素问空慧方丈慈悲为怀,想着渡尽天下之人,这莫非不也是一种贪?连五蕴寺的空慧住持都心有贪欲,又如何强求他人?”
    她这话强词夺理。空慧被称为得道高僧,多年来救苦救难无数,在她口中却变成“贪欲”。
    若非空慧慈悲,以他的修为,又如何能容忍这般放肆的言论。
    但空慧毕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在听到虞芝这番话之后,他并未动怒,亦不至于动手,而是叹道:“罪过,罪过。”
    他一身深红袈裟,这话从他口中说出,便如菩萨低眉,坦诚着一切罪孽。
    若是心中有愧之人,只怕此刻便要匍匐于他的身前,恳请着宽恕己过。
    但虞芝的目光凛然,似带着火光一般穿透清晨的稀薄雾霭。她的音调铿锵:“方丈,我生而有罪,然罪不在我,亦无需谁来渡我!”
    听她这般说,空慧微微躬身道:“施主心志坚定,老衲自愧不如。”
    寻常修士在这幻境之中浑浑噩噩过上些许时日,不说将那些戒律记在心中,亦不会如虞芝这般,言行举止仍能坚守本心。
    哪怕到了这五蕴寺中,知晓循规蹈矩才能向前,她亦是不屈于外物,只从自己心意。
    空慧看向虞芝的目光中多了分他自己也无法道清的赞许,融在那慈悲而无奈的眼神之中,变得复杂难懂。
    虞芝不在乎他如何想。她看了眼天色,说道:“空慧大师,你我不合,争论亦是无用。我不愿叨扰大师,此刻将至卯时,大师若是守信,大抵还未忘记应承我二人之事。”
    幻境之中的时间如同停滞,如今走了出来,那一切便如同一场梦一般,约定之时此刻才到。
    空慧知晓虞芝所求乃是佛舍利,大雄宝殿也不过是面上的借口罢了。他既然无法将虞芝二人困在法宝之中,便不再绕弯子,说道:“老衲心知施主所求,然佛舍利自有灵性,施主若有心为恶,佛舍利自然无法跟随施主。”
    虞芝没料到空慧会直接提起佛舍利,但她亦不会装模做样推脱,而是接着他的话问道:“你这般说,是如若那佛舍利愿认我为主,你便愿将那灵宝给我?”
    “阿弥陀佛。”空慧声音空旷,“若施主果真与佛舍利有缘,那施主便将之带回便是。”
    世人竞相追逐这些所谓的灵宝,不过是被迷了本心。空慧看向虞芝,他知晓她并非为了追名逐利,但一个人,若是不为名利所动,她心中所求,不是令人钦佩,便是令人恐惧。
    空慧带着两人走去大雄宝殿,只是到了殿门外,他还是转身,对虞芝说道:“虞施主。老衲无能,无法度化施主,然施主并非生而向恶之人,切莫走上不归之途啊!”
    大雄宝殿乃是一寺主殿,何况是五蕴寺之中所建,自然见之难忘。
    虞芝望着里边那座金光闪闪的半身佛像,抬步往里走。
    她的声音响彻在这宽敞的殿内,显出几分空灵无情:“空慧大师,如你这般善心无穷,眼中只会见到更多的苦难。可这天下万万人,又岂是你一人能渡得尽的?”
    佛像之前有着一颗圆润的金珠。它悬在半空,如同被那如来佛祖摆在掌心一般,高高在上,发出金光普渡众生,洒落在前来顶礼膜拜的香客身上。
    这是佛舍利。
    虞芝不再与空慧多言。她加快了步子,灵力蓄于足下,便要将那佛舍利抓进手中。
    空慧见她动作,出声劝道:“施主,佛舍利不可强求。”
    若要佛舍利认主,靠着蛮力绝无可能。
    虞芝毫不领情:“无需你多言。”
    若要说评判善恶,虞芝心知自己与善沾不了边,但她如今得到的几件灵宝,哪一件不是她勉强来的?
    岂会在这儿放弃?
    她的眸光直直盯着佛舍利,手势变换,灵力如细线被她控制,凝成一个愈来愈小的牢笼,将佛舍利困在其中,垂至她的面前。
    如瓮中捉鳖,虞芝伸手,那金珠却不断扭动着,想要逃离她的掌心。
    谢朝兮正欲助她,却被虞芝拦住。她收回手,连思索也无,直接将指尖划破,试着滴血认主。
    淌出的鲜血之中隐约透出金粒般的光,浅灰色的灵气覆在其上,以血将佛舍利染了个遍。
    虞芝甚至将储物玉镯取了出来,戴回左手腕上。里头被她放了五件灵宝,哪怕隔着一层法宝,佛舍利也能感知到浓郁的灵气气息。
    她的双手将佛舍利包裹住,掌心都被自己的血染红,但所幸这法子有效,佛舍利不再往外逃,而是安安静静留在她的手心。
    空慧并不知晓两人身份。他修为高,见过的修士更是不计其数。是以在见到虞芝将佛舍利驯服的那一瞬,他的面上亦有一丝无法作掩饰的惑然。
    以他看来,虞芝甚至能在幻境之内数次手刃弘善,定然不是什么温良恭俭之徒。她拿到佛舍利之后,更不可能是为了造福苍生。然佛舍利却选择了她,这究竟是为何?
    莫不是他看走了眼?
    但事实就在眼前,木已成舟,空慧自不会多言。
    他如先前所言一般,果真不做丝毫阻碍,在一旁默默看着虞芝将佛舍利收在掌心之中。
    空慧移步,走至门边,心甘情愿道:“佛舍利既已认主,老衲这便送二位施主离寺。”
    东西到手,虞芝也没有在这儿久留的意思。心愿已成,她兴致不错,眉眼微扬,笑意在眸中流转,转身冲谢朝兮摊开了手掌,似是炫耀刚到手的灵宝一般:“走吧!”
    谢朝兮始终看着她,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颗令旁人趋之若鹜的珠子,而是施了个诀,将虞芝手上的血迹洗净。
    他的动作轻柔,仔细为她将伤口抚平。直到那痕迹愈合,他才答应道:“好。”
    虞芝愣了愣。指尖的伤口本就没有多疼,但却被他当作是什么要紧事。
    她主动握起谢朝兮的手,牵着他向外走去。
    只是她才踏出宝殿,玉镯便不断嗡鸣震动,连手腕都被震得酥麻,竟是直接失了力,将谢朝兮松了开来。
    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佛舍利还在她的手上,其余五件灵宝亦是妥善存放在玉镯之中,但不知为何,许是由于灵宝间的相护吸引,它们一齐飞出储物玉镯,虞芝甚至无法拦住。
    连被谢朝兮随身携带的天上星也从他袖袋之内飞出,冲进了那个灵气制成的环中。
    七件灵宝汇聚,纵然尚无修士以灵力将之连接,但它们所具有的力量已然庞大至极——甚至影响到了谢朝兮。
    四周的灵气霎那间浓郁无比,谢朝兮感到它们如同闯进自己的四肢百骸,被紧紧压制在经络之中的魔力也再按捺不住,齐齐冲出来。
    他的修为猛然上涨,不断突破。
    出窍期——分神期——合体期——大乘飞升——
    魔气与灵气交织,在他的脚边卷起旋风。
    就在这时,天际猛然泻下一缕金光,星星点点,俱洒在谢朝兮的身上。
    于这道光之中,灵气与魔气开始消散,他的身躯也随之渐渐变得透明。
    虞芝向他走了一步,却见到他的双脚已然化作如雪般的碎片,乍然飘开。继而是双腿、胸膛……直到连发丝都不见。
    纷飞的雪片洋洋落下,虞芝伸手,试图将之接住。但那块洁白的雪点却在眨眼间化作纯白的蝶,从她的指缝逃出,于她眼前翩翩起舞。无数的碎片落在她的身上,自她的肩头、手心化蝶,扑扇着双翅朝天际飞去。
    “谢朝兮……”虞芝眨了眨眼,感到一丝怔然。她的动作略显迟缓,五指慢慢蜷缩起来,攥紧了空空如也的手心。
    她站在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之前,七件灵宝在她的身侧环绕。她的身上映的不知是天光还是佛光,将白皙的肌肤染得偏橙,为她的发丝镀上一层金光,就连那琥珀色的瞳孔都更显剔透。
    但认真望去,那双眸子却如琉璃般易碎,隐约透露出几分脆弱与茫然。
    虞芝顿在原地,一动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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