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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小十三被秦夜天派去执行神秘任务,在她离开秦夜天的时候,小十三还没回来,涉及到军机,她从来不问小十三去做什么,只是听到小十三此时在山谷不免有些意外,心里想多嘴问一句,但见秦夜天伤势实在太重,此刻没有陷入昏迷,已经是他身体素质过硬了,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还忍心让他强撑着精神与她聊天?
她伸出手,用中指指腹给他揉着太阳穴。
这是她以前经常做的事情。
战场上拼的是战术与体力,一旦开战,秦夜天便不再卸甲,纵然回营,也只是闭目小憩一会儿,待斥候来报,便是又一轮的厮杀。
他喜欢枕在她腿上,让她给他按太阳穴,他说这样很舒服,无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只要回到她身边,所有的疲倦便都没了。
他是漂泊的船,而她是他的港湾。
想起他枕在她腿上说话时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忍不住在想,等他们回到洛京,她便再也不跟他分开,他是武将封侯,无仗可打,他便会闲赋下来,天子并非兔死狗烹的小人,再加之需要他威慑朝臣世家,多半会给他一个高高的职位让他养老,到那时,他们便有大把的时间游玩赏乐。
在洛京待腻了,便换个地方,喜欢哪个地方,便在哪个地方小住一段时间,等到他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便找个最喜欢的地方住下来,数着对方的白头发,一起看日升日落,最后,归于黄土。
想到这种生活,元嘉对未来充满期待。
她一边给秦夜天按太阳穴,一边时不时向周围看去。
小十三怎么还不来?
秦夜天伤得很重,小十三晚来一分,秦夜天便多遭一分的罪。
不知道是不是小十三听到了她心里的念叨,在她再次向远方眺望时,她终于看到了小十三的身影,“小十三,我们在这。”
她连忙冲小十三招手。
将近三年未见,小十三已经不是当初的半大孩子了,长成一个颇为俊秀的少年,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穿着家常衣服扮作商贾,像是来清远县做生意的生意人,只是到底是秦夜天一手带出来的人,他比寻常人多了几分英气肃杀,少了几分南方人的温润和煦。
“侯爷受伤了?”
小十三快步跑过来,见秦夜天一身血躺在地上,脸色登时变了,“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元嘉担心韦家人找过来,不等秦夜天开口,便抢先道:“先想办法把侯爷带走,受伤的事情我路上跟你说。”
“好。”
小十三心里明白这事多半跟韦家人脱不了干系,便一口应下来,招呼几个亲卫去砍树枝,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秦夜天放在上面。
元嘉便在路上把秦夜天受伤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为了秦夜天的形象,像秦夜天险些被韦四娘看上且评头论足这种事情她没有说,只说秦夜天来找她,不小心被韦家人发现才被迫跳了山崖。
毕竟是秦夜天带大的人,小十三与秦夜天的关系最好,一听韦家人的所作所为,小十三便再也忍不住了,“侯爷,此事不用等回洛京再清算,待咱们回到驿站,我便带人将为首之人的脑袋替您割了来。”
小十三随身带着伤药,伤口简单处理后,秦夜天的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精神,瞧了一眼身旁的元嘉,道:“不必与韦家结怨,此事我另有打算。”
小十三毕竟年轻气盛,见秦夜天伤得这么重,哪还听得进话?直接道:“等我割了他的脑袋,侯爷再做打算不迟。”
元嘉:“......”
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怕小十三坏了秦夜天的计划,元嘉劝道:“小十三,侯爷既然有其他打算,咱们就听侯爷的。”
“能有什么打算?还不是因为公主与韦四娘交好,若伤了韦家人,便是伤了公主与韦四娘的情分。”
气头上的小十三口无遮拦,简单的一段话,让元嘉陷入沉默,“但现在是韦家人先对侯爷下了杀手,是韦四娘不顾息与公主的情分,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手下留情?”
元嘉呼吸一窒,侧目去看秦夜天。
秦夜天闭目而躺,懒懒一笑,显然是被小十三说中心事。
元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无话,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侯爷,你不必为我如此。”
“倒也不全是为你。”
秦夜天睁开眼,看着元嘉眼睛,轻笑道:“说起来,我应该感谢那个人,若不然,你未必肯跟我回去。”
像是知道元嘉在难受,他伸出手,牵住元嘉手指,笑了一下,又道:“阿元,你的性子看似随和,实则孤僻,你没什么朋友,更无可以说知心话之人,你既与韦四娘交好,便一直交好罢。”
“杀我并非她的意思,至于那个卫士,不过是因为以前仇怨结得太深的缘故,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不与他一般见识。”
“我虽不喜韦四娘,但女人出嫁从来由亲朋好友相送,你的家人也罢,可若连朋友都没了......”
秦夜天声音很轻,“阿元,我怕你委屈。”
元嘉瞳孔骤然收缩。
很多年后,元嘉依旧记得秦夜天说这话时的神色与语气,他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精神亦不如从前,可他狭长凤目,却比以往绚烂潋滟,如星河灿烂,照进她乏善可陈人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