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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下一碗掺了沙子的稀粥,大概可以撑过这一天。
但还有人连排队领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等死。
饿得没有力气的人躺倒在路边上,知府施的粥吃不饱,那就吃草。
嘴里含着草叶,无神地睁着眼睛,面色枯黄,嘴唇干裂,灰尘满身,这样的人才是多数。
而不远处,有人正虎视眈眈。
他们是猎物。
没病没灾饿死的人,还可以作为口粮。
这并非是知府一人想得到的,其余人,自然而然能够想到。
不知怎的,萧启忽然就想起阿姐来,她遇见阿姐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
乱世之中,连经历的事情都是惊人的相似。
有人抓住了萧启的裤腿,似乎是垂死挣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大人,求您……救救我,救,救我。”他能感知到那些觊觎的视线,死都无所谓了,但,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他不愿。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萧启蹲下来,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个糖塞进他嘴里:“我会的。”
荷包上丑丑的图案格外扎眼,萧启又给塞进怀里,怎么到哪里,都有闵于安的影子?
——自然是因为你心里都是她。
地上的人贪婪的吮/吸着,甜,多久没尝过了?
记不清了。
萧启扫了角落里的人一眼,将他们震得往后躲了躲,却也只是躲了躲,并未离开。官老爷是厉害,但这位官老爷走了,谁还能管得着?
僵持不下。
可他们还没有行动,萧启也拿他们没辙,只等守在边上,等着熬好的粥来,然后给没有行动力的人送到嘴边。
等忙完一切,萧启扯下了一把草叶放进嘴里,咀嚼两下,熟悉的苦涩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这路边随处可见的不知名野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为她的主食。
人都是被环境给逼出来的,萧启以前可以面不改色的塞进嘴里咽下肚去,而现在她居然觉得难以下咽。
果然是安逸久了吗,舌头都被那些山珍海味给养刁了,正常人的饭菜吃久了,都忘记这草是什么味道。
萧启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觉难受。
“将军!”
众人皆被她这副举动给惊到,吃草是个怎么操作?别不是傻了吧?那他们怎么给公主交代啊!
萧启吐出嘴里的草:“无事,只是突然想尝尝这草是什么味道。”
众人:……年纪轻轻人就傻了。什么毛病!
行吧,您……开心就好。
萧启被属下的视线紧紧跟随,她自暴自弃地想,爱咋咋地吧,反正面子什么的早在今日早上就没了。
忙完这些,他们打道回府。
先去了姜根的房间看他。
姜根的病,越发重了。
御医束手无策,捋着自己的胡子叹气:“药石无医。”
医者,讲究辨证论治,对因治疗,从根上解决。可连这病因都不知道,该怎么治?只能用些药物缓解一下姜根的症状,却又是反反复复,用处不大。
萧启只能道:“麻烦您了。”
又是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的战友就躺在病榻上,萧启却不知道该如何救他,年轻的生命还未绽放,就要凋谢。都已经离开了战场,怎么还躲不过这样的命运。
床上的人已经处于昏迷中,失去了意识。萧启喃喃道:“我会将你平平安安带回去的。”
活着,带回去。
出了门,她困兽一般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来回踱步,拼命的思考着,为何同吃同住,只有姜根染上了病?
他是在出门那天染上病的,那就是跟出去的那一程有关。有什么关系?
“喝点水吧,”属下不忍,“将军,这不是你的错。”
萧启随意扫了一眼:“不喝。”现在哪里还有喝水的心思。
干净的茶碗端在手里,属下没有收回手,反而往前递了递:“一天了,您该喝些水了。”
萧启脑子就像是闪过什么似的,茶碗!
那天,姜根说是口渴,她们去的那户人家就端了碗水给他喝。
只有他喝了水。
那一碗水!
萧启扯过旁边的一个人:“你去,问一问前两日江根喝的那碗水是从何而来的。”
那人一看她的脸色,知道事关重大,骑上马匹飞奔而去,虽然不知问那个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照做便是了。
不多时,他气喘吁吁的回来,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向她报告:“将军,查出来了,人家说水是从河里打的,他们喝的都是那水,没什么问题的。”
没问题?问题可大了去了!
那户人家共七口人,五个人患了病被关起来,还不能说明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河。
萧启急匆匆跑去找知府,问他要了城里的地图,还有登记下来的病人的住处。
一个个对着,在地图上标明,狼毫笔蘸上朱砂,直接在图上画点。
红点最多的地方,是河流附近。
那是当地叫做齐河的一条河,当地人视之为神明一样的存在,每逢佳节,就在河边相聚,举办祭祀。
所以是齐河出了问题?
找到了一些思绪,但天色已晚,不宜再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