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分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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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药水时他又刷了会儿微博,昨天他直播的翻车片段已经被剪辑了出来,因为被几个娱乐大V转到了首页,结果收获了五千多次转发,高赞评论建议投稿炸厨房小组,下面全部在哈哈哈顺便问这个小哥哥是谁。
    温涯:含冤饮恨!
    正预备把自己的成品图片发到微博上,手机忽然收到了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来电。
    温涯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问:您好?
    对面只能听见一阵轻轻浅浅的呼吸。
    温涯又问了一遍,电话那头才缓缓地开了口叫他,儿子。
    我是妈妈。
    温涯没有料到,饶是旧事早已释怀也不由一阵心悸。
    他问:您有什么事?
    对面迟疑了一下,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你今年过年回不回家。
    温涯皱了皱眉,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外出工作十年以来,每年都会回去跟舅舅一家和外婆一起过年,反倒是他的母亲,在他的印象里几年也未必能见到一次,但还是如实回答说:
    回,我是三十上午的车。
    对面叹了口气,似乎是颇为苦恼,踌躇半天也没有开口。
    温涯见药水差不多挂完了,便朝着护士挥了挥手,直接出言打断了她的迟疑,您有话可以直说。
    电话的那头又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你今年能不能就别回去过年了?你在北京有很多朋友吧,你们可以聚一聚,一起玩一玩,也省得折腾
    温涯垂着眼睑,看着护士手脚麻利地拔下针头,轻声道了谢,方才对着电话那头淡淡地说:我回去是为了见我舅舅,见我姥姥,怎么都是要回去的,您如果实在不想见到我,可以自己不回去。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对面再打过来,他就直接将手机关了静音,收到了口袋里。
    因为,他看到社区医院的玻璃门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揽胜七座,他的小男朋友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着跳下了车,迈开长腿朝着他大马金刀地走了过来。
    温涯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问:你怎么找来的?
    小男朋友开车门,把他塞上车,给他蒙上小毛毯,还塞给他一枚小抱枕,淡定答曰:直觉。
    小毛毯是羊毛绒的,触手细腻,温涯把毯子的一角攥在手里捏捏,不自觉就神情松弛了下来,那我们现在是去干嘛?
    牧野从另一头上车,探身过来给他绑安全带,起身时扶了他的后颈亲了亲他,没什么好地方可去,只好去我家,行不行?
    牧野的住处在五道口附近,不是像X茂府、X玉山庄那样赫赫有名的明星地标,但是胜在距离北电的车程只有二十几分钟,环境不错,安保也算好。温涯站在电梯里,与牧野像谈恋爱应该的那样手拖着手,看着数字一个一个地跳转,忽然想到了什么,确认道:你说的你家应该是指现在你一个人住的地方,对吧?
    牧野把他的手指扣紧晃了晃,目前来说是这样。怎么,你愿意搬过来么?
    温涯:这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好在电梯适时地叮了一声开了门。
    住宅的电梯是直接入户,牧野换了鞋,又帮他拿了双新的棉拖,温涯抬起头,正瞥见玄关上挂着一幅极简的雪山枯树,心念一动,问:这画是你选的?
    牧野也抬头看了一眼,随口回答:假画,一年苏富比秋拍时买的,清人仿范宽作。
    见温涯脸蕴笑容,方才恍然道:那时你跟我就住在雪山上。
    温涯点了点头,蓦地心软如棉,却只是笑,什么也没说,便往屋里走。
    牧野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去厨房给他拿今天才刚刚翻出来的养生壶,当地地头蛇橘猫瓜瓜在料理台上瘫成猫饼,见他走来,方才细声细气地呜嗷了一声。
    牧野撸了一把瓜瓜的脑袋壳,把它拎起来放到地上,自己捧着壶跟在后面,壶里是温的银耳汤。
    温涯问:你煮的?
    牧野点头,给他倒了大半杯出来,瓜瓜熟练地过来扒拉温涯的裤腿,于是温涯便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到处逛逛。
    牧野这处的房子是四居平层,两南两北,温涯捏捏猫咪的小肉垫,回过头问:可以看你的书房吗?
    牧野:你卧室都可以看
    温涯好笑腹诽道:看你的卧室干嘛?将书房的门推开,只见均匀利落的书架和工作台各占一侧,从门口延伸到窗边,都是极简风的灰白冷色,只有飘窗上格格不入地摆了一张断纹老琴,一尘不染,显是刚刚从琴袋里取出来。
    温涯放下瓜瓜,伸手轻抚琴身,伏羲式,杉木,流水断,俨然就是他从前的那一张。
    他在飘窗坐下,将琴放在膝上试了试音,虽然没有蓄指甲,但也能试出这琴音色不俗,清越醇厚。
    又拨几个音,想到前生的琴是掌门师兄所赠,乐曲皆是师姐传授,自己远离灵山宗时,自知愧对师门,便只在霜雪峰上留下一封书信,连那张琴也没带走,与同门诸人更是至死也未再相见,一时千种滋味涌上心头,不觉便红了眼圈。
    牧野走了进来,见他如此,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温涯缓了一会儿,便从情绪中走了出来,抬起头朝着牧野微笑,这琴不错,想听我弹吗?
    牧野颔首,是给你的礼物。
    温涯柔声答:我很喜欢。说罢,便弹了几响,是支十分平和安乐的曲调。
    牧野坐了下来,只觉夹着雪花的山风轻轻吹拂过面颊,微微湿润,却不冰寒,空气里有纸张味、墨汁味,有花香,有热滚滚的姜汁汤圆辛辣的甜,有人伸手轻轻拂了拂他眉梢的雪。
    一曲终了,他说:回家了。
    温涯点了点头,放下古琴,轻快地从飘窗下来,伸手慢慢地抚过他的眉眼,然后抱着他的脖颈,主动凑近了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他。
    而牧野却紧紧拦着他的腰,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强势地回吻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难舍难分地亲吻了一会儿,分开时温涯依恋地挨了挨他的额头,说:可惜我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牧野弯了弯唇角,平素冷峻淡漠的眉眼柔和含光,认真道:你带了蛋黄酥,还有云片糕,算两个礼物,我还欠你一样回礼。
    温涯心中好笑,刚要开口,便听见他将话继续说了下去。
    第二样礼物,我其实前几天就想好了。
    温涯,你想和聚点解约,签来煊赫吗?
    第30章 (捉虫)
    听见牧野这样问,温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快了两拍。
    没有哪个在雷剧里蹉跎青春的艺人不盼望某天能有个新东家为他赎身,更何况,温涯在聚点远不止是蹉跎青春那么简单之前这些年要不是张才俊有些能力手腕,给了他提供了一些工作机会,他的处境基本上就和被雪藏相差不多,顶多只能拿个保底工资,别说是还家里的外债,就连养活自己都难。更不必提他入行之初对自己未来的期许和规划,去考大学,去精进演技,这些更是不切实际,如天方夜谭一般。
    而如果有机会能离开聚点,让他哪怕能多接到几个正常的角色。
    牧野并没有催促他回答,温涯站起身,稍稍退开了些,重新在飘窗上坐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方才重新对视上牧野,轻声回答:我当然是想解约的,但我想知道
    煊赫不是做慈善的,我合同上的违约金是三百万,在一般情况下,只有当我带来的价值可以远超过这三百万,新东家才有可能愿意为我支付违约金。可现在我还不具备这样的价值,所以,实际上是你替我来付这笔违约金,是吗?
    牧野说:是。
    温涯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样跟牧野解释,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那三百万违约金他知道那对于他而言一定不算什么,他只是不希望牧野认为自己有义务去负担他的未来,他的命运。那种感觉会混淆他的感情,他不想万一牧野有一天认清自己另有所爱,却因为认为自己有责任照顾他保护他而强迫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就像是那年他从洪水滔天里捡到他,将他一路带回血煞宫,从此为他医病续命,便好像成了他的责任。即便在当时的他的认知里,温祝余是那个亲手将他射落鬼哭崖,放任他在无食无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况里在崖下苟延残喘了七日之久的绝情师父;是在霜雪峰上设伏魔阵,以昔日旧恩诱骗他入阵的卑鄙之人。
    他的长风本就是这世上最善良仁厚的少年。
    他站起身,走近他,低下头伸手揉揉他扎手的短发,这件事容我再想想,现在,你是不是该先尽地主之谊,请我吃午饭了?
    牧野还坐在原处,捉了他的手牢牢攥住,凑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仰起头认真看他,说:好。
    但是,温涯,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煊赫的第二股东,持股比例27%,也可以算作是煊赫的老板。我邀请你来煊赫,不全是出于个人情感的决定,而是因为我了解你的能力,你所能创造的商业价值将远超过这三百万。
    所以,你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不是别的,是要不要给我个赚钱机会?
    温涯心软得一塌糊涂,笑着回答,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
    *
    午饭牧野真的摆出万分认真的架势准备煮番茄鸡蛋儿童蝴蝶面,遭到温涯婉拒。
    于是又准备煮菠菜细挂面,又遭温涯婉拒。
    最后是温涯翻了翻他的冰箱,上灶做了几道清淡快手的小菜,因为他真的说什么也不想吃面了。
    牧野对于没有能给他做顿饭这件事深感遗憾,不过温涯在看过他拿刀的架势,便当即安抚他说,洗碗也是在一餐饭中做出了重大贡献,总算是成功打消了他对于下厨的执念。
    下午无所事事,牧野有寒假作业要做,下学期要交读书笔记跟影评,便像只温驯黏人的大狗,抱着温涯翻看起《石挥谈艺录》,唰拉唰拉在纸上标记时手臂也要维持着环着他的姿势,也不嫌别扭。温涯找了部电影来看,感觉这样的姿势有点不方便,企图从他的手臂中间挪出去,又被牧野不满地抱了回去,还把抱他的手臂紧了紧。
    温涯偏过头看他,心里想,他生得明明该像只被宠坏的漂亮小猫,眉宇间总是带着三分矜傲疏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性子却一点也不像猫。
    当年他被弃于崖下,但凡他有一丝气性,只怕就是余生也不会再与他相见了,更罔论将他带回血煞宫。小猫是很酷的,宁可骄傲地走掉,而小狗虽然也会生气,会委屈,但它对人的爱太多了,所以就算是生气,只要听到人叫它的名字,它便还是会回头。
    温涯觉得怪心疼,只好任由他抱,两个人这样安安静静地各做各的事,倒也不觉无聊尴尬。
    如此电影看了一多半,他有些犯困,便就靠着牧野小睡,睡了最近难得的黑甜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蹭了蹭枕头,才发觉自己已经由沙发上挪上了柔软的大床,被子上带着温暖干燥的淡香,是牧野身上的气味,显然不是客房。
    他在床头摸到了手机,按亮了想看看时间,才发觉上面多了十几个未接,都是同一个号码在下午打来的。
    那个号码还长篇大论地发了短信过来,没有分行,没有标点,字全部挤成一团,温涯看了两行便觉头痛,迟疑了一下,索性拨了回去。
    喂。
    他刚刚睡醒时的声音犹有些模糊喑哑,而对面却好像对于他拨了电话过来这件事十分激动,儿子,你看了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温涯道:还没看,你说吧,我听着。
    对面听见他这样说,反倒停顿了一下,手机里只能听到尴尬局促的呼吸。好半晌,女人方才缓缓开口说:儿子,我今年回去一趟,见一见你姥姥跟你舅舅。
    我带我丈夫女儿一起回去,他们还不知道你。原本打算年前就跟他们说,可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怕等到时候见了面,闹得大家都过不好年。正好你工作也忙,你就当是帮妈一个忙,今年就别回去了。你姥姥也年纪大了,朵朵明年上三年级了,她还没见过呢
    温涯不是婚生子,是他母亲年少荒唐时惹下的一个麻烦。
    小城姑娘,生理卫生知识匮乏,又赶上九十年代,社会风气浪漫开放,不小心珠胎暗结,孩子的父亲都不知是谁。本意是不想要的,可等到鼓起勇气想要堕掉时已经太迟,七个月,落地已是活生生的婴儿,没有医院敢替她引产,只得生了下来。
    孩子生下后,她也抚养过他几年,可在这样的小城里坏了名声,背后总要给长舌碎嘴的人戳脊梁骨,一个人打工、照料孩子的生活也着实太苦了,她年纪还轻,很不甘愿,捱了几年,终于还是将孩子往大哥门口一抛,便只身南下,之后好些年都有没了音信。
    温涯的大舅只是普通工人,当时自家刚刚添了新丁,再养一个到了学龄的孩子,负担太重,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联系不到小妹,孩子总归不能真的送到福利院里,只好姑且养着,如此一养就养了十几年光景。等到她再回来时,温涯已经有二十岁,在北京独自漂了两三年,母子相见,便已如陌生人一般。
    他的母亲如今经济状况不错,跟着丈夫在东南小国做橡胶生意,也曾提过想给他一些补偿,但温涯只说生活尚可,她不欠他什么,也不需要她的补偿,叫她把钱转给大舅,之后的数年间,二人再无更多的联系,只不过是见了寥寥几面。
    后来温涯穿书,在《丹衷》世界里几历生死,一身伤病,流落江湖,病到人事不知,连一口水都没有时,他呓语叫过舅舅,叫过姥姥,叫过师兄,叫过长风,也唯独没有叫过一声妈。其实他对她谈不上怨怪,甚至多少能理解她的苦衷,他只是对她没什么惦念牵挂,她在他的记忆里早就已经面目模糊,与不常走动的远亲无异,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接到她主动打来的电话。
    主动打来,却是为了这样的事,一开口就是叫人为难。
    他已经有一百年没有见到家人,虽然早年间外婆对他不算疼爱,有时也会说他是个外人、是小讨债鬼,舅妈也一度因为多抚养一个孩子的生活压力而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他们究竟都是善良人,相处日久,也就逐渐接受了他。那年大舅因病丧失劳动能力,光是动手术便已掏空家底,后续费用难以为继,他主动放弃学业,外出寻找工作机会,家人都来劝他回去,明明自己也没有办法可想,还是会跟他说钱的事情要交给大人想办法。他心里,其实是很想念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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