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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心惹火我了,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
“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吗?可能的确如此吧。”我自言自语地说道,最后对着无惨轻轻一笑:“您还是先顾及一下自己吧,现实和幻境之中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没准这时候您已经沐浴在了朝阳之中。”
“清晨的太阳,真是清爽啊。”
我仰起头,去看无限城虚假的天空暗淡地消散开来,太阳的光轮像是燃烧不熄的碳火投掷下来,从片片如明镜碎裂的缝隙中透出光晕。
无惨无法逃走,因为幻境只会在我真正死去的时候失去效果。
其实阳光早就照射在了我们的身上,此时璀璨的光影效果,不过云外镜解除时延迟的幻影。
一瞬间就会化为会飞的日光,整个幻境彻底崩裂之时大家便会迎来死亡。
蝴蝶忍在开始异变突发的一瞬间就扑向了我,手忙脚乱地脱下羽织,想要用身体帮我遮住阳光。
我和无惨所说的话,落在旁人耳里,完全像是打哑谜之类的东西。
蝴蝶忍只看到我和鬼舞辻没说两句话,他就变成三千六百块逃窜,而后又聚集在一起和我说些没头没脑的事情,状况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事到如今,聪明的忍也多少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她抱着我,恐怕是想要保护我吧。
可惜没用,幻影还没解除的时候,我和无惨的身躯已然开始了溃散。
她的身躯很娇小,手也很小,根本就遮挡不了我的身体,但是她还是依然紧紧地把我护在身下。蝴蝶忍看着我,眼中泪光盈盈,尽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从小都很愚笨,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家伙,是整个班级里最不会做阅读理解的人,童年的小伙伴们都孤立我不和我玩,而我永远都不知道其中缘由。
所以我趁最后一点时间问她:“怎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想要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但是想起我的手沾上了无惨的血,刚要收回去的时候,蝴蝶忍却握住我的手去抚摸她的脸,并且向我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求求你,再坚持一下吧,我会研发出将鬼变为人的药剂。”
我的身体像是寺庙中燃尽的香灰那样四散开来,每溃散一点,忍就躬下腰想要抱紧我一点。我心想她真的好漂亮,可惜再也见不到忍高高兴兴笑出来的模样了,不过所有鬼死后,她一定能够像是香奈惠小姐所盼望的那样拥有普通女孩子的幸福。
神崎葵会幸福,栗花落香奈乎会幸福,寺内清、中原澄、高田菜穗也会幸福。
这么想来,就连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也跟着幸福了起来。
忍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其他人的泪水,只是没有想过眼泪的温度竟然烫得如此骇人。
她对我说:“踟蹰森,不要。”
事到如今,我却不想自己最后辞世的遗言是小儿女情态的废话,可惜绞尽唯一剩下的脑汁,都想不出什么风趣幽默的回答。
于是我只能说:“谢谢你,蝴蝶忍。”
谢谢你没有死掉。
由里香死掉以后,我感觉人世间的色彩都失去了大半,那是我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无力。香奈惠小姐死去的时候,我的魂魄仿佛都在一瞬间全部飞走,如果你在我之前死掉,我只能不要介错人剖出自己的肠子来谢罪。
我望着蝴蝶忍紫色的眼睛,好像夏天漂亮的牵牛花,我分不出朝颜夕颜的区别,只晓得它们是同样的好看,白的粉的紫的蓝的都有,牵牛花夏天会爬满群墙吗,水粉一样漂亮的色彩搭配着绿叶,我好想再为你推一次秋千。
“谢谢你,忍。”
——
彼岸花是艳丽到近乎于黑红的花朵,开在三途川的两岸边,盈盈地随风飘展,铺满一地的赤红。
我原本以为地府应该是个人声嘈杂的地方,因为从小到大我听到的传说中,符合不落进地狱的条款,能够达成升上天国十全十美的标准的,几乎没有几个圣人。
没有接引我的鬼使无常,没有将我摆渡至彼岸的摆渡船夫,面前只有一条曲折的泥土小道,弯弯曲曲蔓延到不知何方。
我沿着它走,一望无际的彼岸花在远处和地府的天空衔接成一片幽寂的黑暗。
在交叉的三条路口之中,我遇到一个梳着盘发,坐在高高的长着嘴巴的锅上的少女。
“嗨呀!你终于来了!”她手上抱着烧酒的瓶子,元气满满地向我打招呼,“喝了这碗汤就赶紧上路吧,选一条路继续走下去,然后就会到达现世。”
少女说,和阴阳师与妖怪有关的死者才会被分配到这片冥府,因为现世的阴阳之术渐渐式微,所以大家的工作并不像千年以前那么忙碌,请我不要在意冥府中这么松散的工作氛围。
我端着她递过来的酒碗,有些茫然地喃喃:“不需要审判吗?”
“阎魔大人有着一双审度一切的双眼,她说你无罪,”少女模样的孟婆说道,“请赶快转世吧,之所以不让你见到其他人,是因为你这样的鬼王直接带去阎魔殿恐怕会惊扰到别的亡魂。”
功过相抵更像是哄骗小孩的胡话,我读过许多宗教的典籍,这其中总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赎罪论。
佛家有着劝人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谎言,而基督徒只需向着上帝诚心忏悔就能升上天堂洗去罪孽。可是只有我知道,那不过是懦弱者的自欺欺人。做过的事便再也无法抹消,哪怕即使真正有伟力能够将这一切抹去,也不过像是换了新的纸张重新开始,终究不再是原来的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