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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就是‘好可怜’、‘真可惜’之类的感叹,还有假装关心、担忧以及表达友善的话语。只要温柔沉稳地说话,和善可亲地露出笑容,做事时摆出无害的姿态,就会毫无例外地大受欢迎。
这就是用艳丽的外表引诱猎物主动上门的‘伪装’,童磨用这样的伪装吸引来了源源不断的受众,让他们自然而然地送上门来,如同长角的羚羊心甘情愿地弯下脖子引颈受戮,简直可以称作一本万利的生意。
但是这幅做派落在并非猎物的人眼里,和童磨相处便如同被他人吐出来的口香糖黏在脚底,光是看到一眼就很破坏心情。
我敢说,无惨老板成天一副冷酷又超脱,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恐怕其实也对他烦不胜烦,仅仅是碍于老板的威严,而不愿亲自下手暴打他一顿而已。
不会愤怒,不会悲伤,不会难过和喜悦。
这些教众聚集在教主身边,向他倾诉自己的苦恼,若非是童磨这样缺乏共情的家伙,能够毫无波澜地听完这些怨诉而不被负面感情污染,恐怕除此之外就只有寺庙神社里的木雕石佛才能做到了吧。
全能的神根本就不存在,生长于人世的生命,坐落在无边的苦海中,不抓紧浮木依靠自己挣扎而抛开双手祷告无用的神佛,令人感觉极其可笑又可怜。
更何况他们所托非人,高台莲座之上,花团锦簇之间,分明是吃人的恶鬼。
脸颊上滚落的泪珠,分明是鳄鱼摄食前怜悯的眼泪,安静谦和的微笑,实际上蕴含嘲笑众人愚昧的意味。
童磨的恶趣味相较堕姬和妓夫太郎他们尤甚。
漂亮的花魁喜欢将中意的人收进自己的衣带,放进花街底下的洞穴里储存。
而童磨的信徒则像是自甘落网的羊羔,平日里活在牧羊人的照料之下,虔诚祈祷以为会迎接光明的未来,直到被吞吃入腹的那一天。
童磨说:“很漂亮的壶。”
他对着我笑起来,是个稚气未脱,懵懂又无忧无虑的笑容。
“玉壶真是会察言观色啊!他给望月阁下的壶比给我的那个要漂亮得多了……”
这样永远烂漫微笑的人,恐怕很符合那群人心中所想象的神之子,哪怕抱怨起来,也并不能令这张脸上添上几分不快的忧色。
“我把玉壶给我的壶放在房间里,用女孩子的头装饰,非常漂亮。不知道望月阁下想用什么东西装饰——”
“不会臭吗?”
童磨的笑容停顿了一下,又自然而然摊开手向我解释。
“不会的,因为是洗过了的头嘛。”
“我是这么粗枝大叶的人吗?在您的心里,”他站起来,拉开后面的隔扇,向我招招手,非常热忱地想给我看他的收藏,“这里存着我非常中意的女孩子的脑袋……虽然死掉以后人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但是我空闲的时候依旧会替她们梳头!”
隔扇后面的木架上重重叠叠放置着森森白骨,大多数都还保存完整,正如童磨所说,位处于架子最中间的芙蓉花瓶里插着的正好是一个留有长发的脑袋。
皮肉不存的骷髅头怎么会还留有一头柔顺的青丝长发,这副场景没由头地让我心中生出恶寒的恶心。
这么多日过去,我见过不少鬼吃人的全过程,所用的方式要么是一口气将人全部吸收进身体,要么直接啃四只或者内脏之类肉多的地方,但像是童磨这么恶劣的家伙仍旧算是少数。
——他该不会还要吃人的脑袋,甚至像是啃鸡爪一样吐骨头吧?
我又成功地被这个家伙恶心到了,以至于一时语塞。
等到童磨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希望我说些什么的时候,最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不愧是你,童磨。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笑眯眯地接受了我的夸赞,将身后的隔扇拉上,又拍手唤来了一名年轻的少女。
“这孩子名叫绫野。”他将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轻轻将脸向她的头顶靠过去,“来到教里已经三年了,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绫野乖巧又懂事,心地善良,一直都主动地去帮助其他人呢。有这么努力的孩子待在我身边,连教主我都感到非常心旷神怡。”
绫野是一个十四五岁非常娇小的女孩子,和童磨的身高相比,显得越发像是一个毫不知事的年幼少女。
仿佛此刻他们就是世界常理那样的一对兄妹。
绫野对待教祖如同父亲兄长般憧憬,童磨也对于绫野也像是长辈那样疼爱。
这孩子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身边的男人,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后背交于身后的男人,万世极乐教教主纤细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如水一般轻柔温和地微笑。
“这位先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绫野,你接下来侍奉望月阁下一定要像侍奉我那样恭敬。”
“就先让小绫野带您去房间吧,让她为您将花瓶装饰起来,”童磨展开扇子,兴致勃勃地对我说道,“您想要用什么东西装饰这个壶都可以,只要是我这里有的,无论什么都可以给您!”
绫野带着我走出和室的时候,他朝着我歪了歪头,仿佛像是一个把喜欢的玩具分享给朋友的孩子,语气里充满了雀跃的情绪:“毕竟我们是朋友嘛,望月阁下,不必客气!”
——
绫野果然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