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灵站在原地看着那双远去的背影良久，不知是不是因为黎霑今天说了那些话的缘故，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转头，对龙孝羽说：“过两天我想回慕府住。”
    龙孝羽把她揽入怀里：“好，我陪你回去。”
    ……
    两人回到城主府，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没有月色，也没有星光。
    城主府里灯火通明，东西院，膳厅门口有一个丫鬟探头探脑地往院门瞧。
    慕梓灵和龙孝羽进了院门，就往膳厅这边来。
    瞧见两人，丫鬟赶忙跑进厅里告知在里面久等的人：“老爷！夫人！来了来了，城主和少夫人回来了。”
    云瑾喜上眉梢，赶紧理理仪容，眼角余光瞥见龙文胤拿筷子要偷夹菜，她抬手敲过去：“谁让你动筷了？孩子们还没进来呢，不许动。”
    “哼！”龙文胤气哄哄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了。
    让他一个老子等儿子已经够了，桌上的菜碰都不让他碰一下，真是够够了。
    龙孝羽进门，冲着二老微微颔首：“父亲，母亲。”
    龙文胤重重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
    慕梓灵没跟龙孝羽喊，她喊：“爹，娘。”
    还是儿媳乖，叫得亲，龙文胤回脸，“哎”了一声。
    云瑾笑脸盈盈，朝两人招招手：“别站着了，快来坐下吃，菜刚上来都还热着呢。”
    可不还热着？都热过两回了，龙文胤拿起桌上不知被他拍过几回的筷子，闷声夹菜吃。
    云瑾招呼慕梓灵坐她身边，慕梓灵先已经找了座位坐下，她转着脑袋，装作找人：“怎么不见阿泽和青凌？”
    怕晚上睡书房，龙孝羽绕到云瑾身边的空位坐下。
    云瑾愣了下神，然后拿公筷往龙孝羽碗里夹了一块肉：“泽儿和青丫头也是刚从外头回来，说是在外面吃了，这会儿应该是在后花园散步。”
    龙孝羽动了筷，最先吃掉那块肉。
    云瑾眉眼都在笑，她也给慕梓灵夹了一块肉：“来，灵儿。”
    中间隔着龙孝羽，慕梓灵把碗递过去：“谢谢娘。”
    “这是叉烧肉，娘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来，你们尝尝。”
    “这是花雕醉鸡，羽儿小时候喜欢吃的，尝尝看还是不是那味道。”
    “这是老母鸡汤，灵儿要多喝，对身体好……”
    “这是糖醋鱼……”
    云瑾手中的筷子自拿起后就没放下过，一直在夹菜，儿子儿媳的碗雨露均沾，就是没沾到她左手边，只有饭没有菜的碗里。
    龙文胤没抬眼看，他用眼角余光……瞪。
    夫人没给他夹菜，他扒着白米饭，好不爽：“冯岑，倒酒！”
    冯岑已经从冯公公荣降为城主府的冯管家了。
    冯管家不管府里事务，只管照顾老爷，一听老爷要喝酒，他就急了：“这可使不得啊老爷，大夫说了，您这身子骨喝不得酒。”
    龙文胤意有所指地斜了一眼：“谁说我要喝了？”现在有夫人要陪伴，他可惜命了。
    某小子光吃菜也不嫌齁得慌，不给他配点烈酒怎么行？
    老爷一个眼色，冯管家秒懂，端着酒壶走到龙孝羽身边。
    龙孝羽已经忌酒了，他刚抬手要制止冯管家给他倒酒。
    云瑾放下筷子，接过冯管家手中的酒壶：“羽儿，你爹身子不好不能喝酒，娘身子好，娘跟你喝。”
    夫人怎么可以喝酒？！
    龙文胤惊得抬头：“夫人——”
    云瑾瞥眼，见他碗里有块糖醋鱼，还有块红烧肉，她面色微微沉：“冯管家，大夫是不是也说了，老爷高糖食物不能吃？”
    冯管家想了想，回：“是。”
    云瑾：“把老爷那碗换了，再重新盛一碗，夹些青菜给他。”
    “哎。”冯管家老胳膊老腿老积极，立马照办。
    “！”龙文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些菜虽不比宫中的山珍海味，只是些家常小菜，但可都是他夫人亲自下厨做的，好酒好菜一桌子，他竟然只能白米饭配青菜？！
    龙文胤又想拍筷子了，但这一拍可能连青菜都没得吃了，他试图争辩：“夫人，红烧肉不是——”
    “荤菜我都放糖了。”云瑾将一盘水蒸豆腐搁在他面前：“大夫说你近日饮食要清淡，那你就多吃点素菜，冯管家，盯着点，别又让他偷吃肉。”
    轰隆隆！轰隆隆！
    外头乌云翻涌，雷声轰轰，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敲打门庭。
    龙文胤：“……”哗啦啦的雨啊，他的泪啊。
    云瑾没再理会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她又转头问儿子：“要不要陪娘喝一杯？”眼里的希冀藏不住。
    已经忌酒的龙孝羽没有拒绝：“好。”
    他没让母亲倒酒，接了酒壶自己杯里倒满，往母亲的酒杯里倒了三分之一不到，剩下的用水兑满。
    云瑾眼睛酸了，想哭，她忍住，拿起酒杯：“干。”
    龙孝羽也拿起酒杯，轻轻地碰了下她的酒杯：“干。”
    龙文胤嚼着嫩嫩的豆腐，如嚼石块，脸不是一般的臭。
    儿子儿媳要雨露均沾，和儿子喝完，云瑾叫儿媳：“灵儿要不要也和娘干一杯？”
    慕梓灵说好，她起身：“我们一起干一杯，爹可以以茶代酒。”
    还是儿媳妇贴心想着他，龙文胤迫不及待：“冯岑，倒茶。”
    一家四人一起干杯，只有龙孝羽干的是酒，其他三人干的是茶水，没有兑一滴酒。
    之后，云瑾和龙孝羽母子两个人喝，一直喝一直喝，儿子喝酒娘喝茶，儿子惜字如金听娘说。
    这顿饭吃了好久，外面的雨也下了好久。
    袅袅雨雾四处弥漫，熏得人犯困，伺候的下人们扛不住困意，接连站着偷眯打盹。
    龙文胤也是困得不行，但他说什么也不肯先回房歇息，他坐着打盹，时不时还哼哧两声，抗议不满。
    直到外面雨停了，云瑾唤他要走了，他才迷迷糊糊的被同样迷迷糊糊的冯管家扶着，和一晚上高兴劲儿都灭不去的夫人，一起回了房。
    慕梓灵站在膳厅门口，目送公婆离开，又折回厅里。
    饭桌上，龙孝羽坐得笔直笔直，一晚上都是这个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