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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尾声 我的川东故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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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夜,弯弯的月亮落下来,依旧洁白了半个城市,唐印冬和唐蓦秋坐在山城之巅,山下万家灯火,两江悠悠东去,高崖之下,山势巍峨,晴空之中,星辰熠熠,空中繁杂的十余只飞鸟在这稍稍秋凉的深夜才愿意出巢觅食。稀稀疏疏的鸟声,打破了整个夜晚的宁静,两人额上还有汗痕,沉寂在这高阁顶上的空气也渐渐在汗痕上凝成了露水,一整天的秋热,也许就这个时间凉爽舒适一些。
    唐印冬还在回味刚才那场战斗,唐水水一人独战数十位杀手,他们兄妹二人迎战黄青、叶令、孔相三大高手,在那刀光剑影之间,他一直注意着唐蓦秋那张冰冷的脸,让人心生凉意。两人因为武功相似,所以配合得淋漓尽致,两人竟然抵挡住了三大高手的连环围攻,尽管数次都险象环生,命在旦夕,但是他们都挺住了,当然,三大高手各怀鬼胎,并没有发挥出合战应有的威力,等到唐水水解决掉数十位高手,抽出身来帮忙时,三大高手已大势已去。最后,唐水水出其不意,无处不在的软剑割破了三为高手的手腕,打落了他们的兵器,三人据不服输,唐水水联合唐印冬和唐蓦秋将三大高手打成重伤,唐印冬本来心生怜悯,不欲害三人性命,毕竟,他是有自己的江湖道义的人,尽管三大高手手上血债累累,但是,唐印冬今日理亏,似乎也不愿杀人。唐水水也没有说话,因为战败的三大高手已经对唐水水制霸江州造不成丝毫的影响。但是,那个曾经温婉可人,像一只小鸟小花般温顺的唐蓦秋,竟然孤身上前,连出三剑,一击毙命,刺穿了三位重伤的高手的咽喉,然后一言不发的退了下来。站在了唐水水身后,唐水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旁惊讶的秦时月,又看了下正惊愕得不知所以的唐印冬,笑了笑。转身,翩然而去,唐蓦秋看了看唐印冬,冲他点了点头,也转身跟了上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唐印冬带着诸多疑惑,也携着秦时月追了上去,只留下比傍晚时分更红的黄家后院,一片狼藉和哭泣。
    “你变了!”沉默了许久,唐印冬才开口说道。
    唐蓦秋静静地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江,许久许久才叹了口气,回道:“可能是经历多了吧?人不都这样吗?听说,你也变了。变心了。”
    唐印冬痴痴的看着眼前在月色中依旧明亮的女孩子,说道:“山间一日,世上千年。我飘泊江湖两月余如看仙人下棋,我没变,还和以前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好,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坏。”
    唐蓦秋转过脸,冷冷地看着唐印冬,说道:“那是因为你还有顾忌,名声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有何用?我们现在是无根之人。”语气寒凉,极为瘆人。
    唐印冬看着心态偏激的唐蓦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见唐蓦秋坚毅的眼神,一动不动。许久之后,唐印冬低下了头,回道:“我在蜀南竹海屠杀了一百多江匪,我觉得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可是刚刚那三个人,却不能饶。”
    “他们也许是血债累累,但是并没有为害百姓,也没有作恶一方。对我们也没有伤害,何必呢?”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等他们恢复了元气,他们就会报复。”
    唐印冬再次凝视着冷若冰霜的唐蓦秋,许久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轻轻地问道:“你应该说说,都经历什么?”
    “没什么,我只看到了人性,那些欺软怕硬,那些奸诈,那些残忍的人性。秦山祖因为恐惧青城山的报复,听得小道消息,便带着妻儿老小迁居江州,偌大的秦府数百名徒弟和仆役被夜袭的青城派杀得血流成河,最后付之一炬。秦山祖听闻这个消息,更是不惜名声,要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黄青做妾,以求黄家庇护。而八卦门残部,为了报仇,伙同蜀中山匪意欲洗劫青城,最后却欺软怕硬,沿途奸淫掳虐,屠杀劫掠数百寻常百姓,未过岷江,便四散而去。让我仿佛明白,人只有自己坚硬强大,才能真正的在这个江湖活下去,道义,有时没有那么重要。幸而水姑姑说要统一唐门,然后力图制霸江湖,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一个真正的秩序,流血,有时是必须的。”
    唐印冬看着夜色中,那些与世无争的植物,被烈日暴虐,只有在夜间才能侥幸偷欢。似乎觉得唐蓦秋所说的没什么不对,但是,他内心还是坚信父亲所追求的道义。许久,才回道:“我想去川东,做父亲未尽之事!你愿意跟我回去吗?”唐印冬知道,数月前的唐蓦秋一定会不假思索的追随自己而去,而如今,那个自认为长大的女孩,让他感受到了许许多多的不确定性,所以,他需要试探性的让她理解。
    唐蓦秋一会看着山下水中的夜色依依,一会看着天上银河的夜色逡逡,反复思量了许久,终于靠在了唐印冬的肩上,唐印冬看着身侧的唐蓦秋,以为是从前的那个女孩子又回来了,于是轻轻地捋着她长长的秀发。月光倒映在长发上,也发出了淡淡的光辉,唐印冬在某一瞬间还错误地以为,怀中的这个女孩子,还是如当年一般的温顺和自然。
    许久后,唐蓦秋才说道:“我想抛弃所有世俗的东西,遵从内心的冲动和想法,去过完我的一生。”
    “一生该有多漫长。”唐印冬认真的凝视着唐蓦秋的侧脸,仿佛这十多年,自己一直没有真正的走进她的心里,自己以为知道她的全部,却从不知道她内心最深处,被寄人篱下和备受冷落所压抑的那些向往和偏激。月光稀松的散落在她晶莹如玉的脸上,是那么美,可唐印冬却分明看见了一份唯美的破碎。
    唐蓦秋没有回答,因为她不明白兄长是否了解自己,所以安静,才是最好的回答。唐印冬接着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唐蓦秋抬起了埋在唐印冬肩上的头,轻轻地整理了秀发,看着月光,感觉月光很远,江湖很大,沉吟后回道:“我和水姑姑商议过,等江州稳定后,我们准备携手在江湖上走一圈。去看看这个纷乱多年的江湖真正的样子。”
    唐印冬埋下了头,看着脚下的黑色的瓦,飞鸟停下了喧闹,世界又安静了下来,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像从前一样。沉吟片刻,唐印冬叹了口气,回道:“记得给我来信,若你感受到了自由的痛苦,我在川东等你。”
    唐蓦秋看了下兄长还有伤淤的面庞,眼中泛起了泪光,忧郁地回道:“嗯,真希望自己能长大,能真正的长大,和兄长一样。”
    唐印冬苦笑了一下,望着唐蓦秋,仿佛望着十多年前那个不太爱哭的女孩子,轻轻地回道:“不长大多好。”
    唐蓦秋也笑了,拭去眼角的泪痕,回道:“是呀,可是你已经长大了。若你没有长大,一定会时刻围绕着我。是吧?哥哥。”
    唐印冬惭愧的垂下头,回道:“是我不好。”
    唐蓦秋笑了笑,说道:“可是现在的你,是我想看到的你,和我幻想的父亲一样,博爱宽广,有担当,敢作敢为,可以为了心中的坚持奋不顾身。真的!”
    唐印冬抬起头,看着笑起来的唐蓦秋,仿佛看见夜昙花的绽放,他也笑了,会心的笑了,说道:“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也别离我太远。好吗?”
    唐蓦秋几乎又要落下泪来,但是她忍住了,闭了下眼睛,回道:“江湖太大了。”
    唐印冬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回道:“我说的是心。”
    唐蓦秋带着泪花,笑了起来,回道:“未来太远了,我们都会好好的。”
    唐印冬苦笑了下:“真怀念当初在那个黑暗的小院子的破碎的日子,好多美好的事物,原来都只能躲在黑暗里相互依偎。回不去了,就往前走吧。若有重大的抉择,可以告知我,我想知道你的一些近况。”
    唐蓦秋笑了笑,知道那些深情厚谊,然后沉吟了会,又有了些沉重,回道:“我尽力吧,你也照顾好自己,对于不爱的,多些拒绝。”
    唐印冬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银河渐渐的暗了,像露水落在了地上,这个夜晚。那些遥远的事情,都随着那些遥远的星辰,渐渐隐藏了起来。
    唐印冬引着秦时月,穿过那座那座从废墟上看,还气势恢宏的镇甸,许多的地基和条石都被人掘走,在远处的山坳处建了新的村庄,村庄不大,不过数百人规模,但是建了很厚很高的墙,唐印冬走过镇子,渡江,在还有些片段记忆的故居转了一圈,父辈的光荣,如今只剩下一片瓦砾。只有那没被野火烧尽的竹林,已渐渐恢复了十余年前的光景。
    然后找到了后山的荒冢,锄去厚厚的荆棘和四面的杂草,重新修葺一番,再郑重的祭奠了一番。唐印冬几乎已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但是,仍然倚靠着那斑驳的墓碑,默默地流下了眼泪。秦时月细心地将四周都打扫了一遍,默默地靠在唐印冬的身边,眼里的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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