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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竹海葬笛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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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唐印冬将水老汉的遗体清洗干净,葬在犍为故居北边的一座小山上,正对着奔涌的岷江。唐印冬领着水仙儿,在犍为城买了崭新的衣裳,自己换上了一身书生的装扮,为水仙儿换上大家闺秀的装束,还在悲伤中的水仙儿经一番打扮后,带着忧郁,惹人怜惜,显得很是可人。虽然肤色有些黑,但是难掩她精致的五官和靓丽的面容,谁能想到一位渔女,更换了装扮后会是这犍为城首屈一指的美人胚子。
    唐印冬替水仙儿买了些胭脂,香料等女性用品,备了几套换洗的衣衫。带着水仙儿乘着渔船,沿着岷江东南而去,此时,她依旧不清楚唐印冬是什么身份,她只是知道,这是个像神仙一样的男人,给她最安全的依靠。沿江而下,那个人单手把舵,面容俊朗,身材健硕,形象伟岸,一切是多么的美好,让她几乎就短暂的忘记了父丧的悲痛。
    翌日清晨,戎州,唐印冬轻轻地交代了几声,便匆匆出了客栈,越过城墙,东南而去,一路夏日炎炎,穿林绕树,越过山和溪流,沿着荆棘丛生的山路,踏着茂盛的植物的叶子。乘着山间盘桓的风,在川南的丛山峻岭中穿梭。借着天光辨别着方向,两个时辰,后,风中一片正在呜咽的汪洋大海,浩浩汤汤的荡漾在面前,唐印冬初见如此壮丽的景致,不由为之一振。
    蜀南竹海,方圆数十座山,连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湖泊,漫山的竹林在微风中摇曳着柔软的身姿,像风中波光粼粼的大海。唐佣踩着竹林,飞身而入,于竹海中穿行十余里,见一石碑,上小篆提书七彩湖,湖瘦长,湖中一岛,一三层竹楼,牌匾以仿王献之的行楷书曰:海上蓬莱。湖中竹叶茂盛,垂在泛着微微褶皱的湖面上,像百叶帘子,微微拂动着,被湖水扰乱了残影。一片片的反复破碎。
    笛声,婉婉动人,又意境悠远,仿佛仙女的跫音,仿佛山风拨弄着明月般的圣洁,笛声随着山间的风而起落,与自然融为一体,伴着竹林中竹子碰撞的杂音,俨然就是这竹海所吟唱的轻快的歌声。唐印冬不由得就静伫于湖畔,任由湖水缭乱了身影,书生装扮的他,在这纯色的竹林中,显得有些破坏了原本的宁静,但是沉浸在笛声中的却他浑然不知。
    唐印冬在猜想笛声的源头,在幻想一位惊世骇俗的女子,可他又不愿是一位这样的女子,因为这里是江匪所说的魔窟,唐印冬不愿这位女子有着悲惨的命运,所以,他不愿竹楼中坐着这样一位女子。
    正当唐印冬在笛声中胡乱猜测的时候,笛声骤停,屋内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还请高贤委身小筑一坐。”声音轻柔,更比笛声多一分羞涩,如这夏日湖畔的凉风,搅得人心思杂乱,想入非非。
    唐印冬踩着湖水中散落的竹叶,轻轻跃上竹岛,沿着竹篱路过夏花正盛的园子,从竹阶往上四五步,辗转沿着竹梯步入二楼,轻轻推开轻掩的竹门,屋内一切家具都是用竹子搭建,竹子特有的气味让人心旷神怡,竹窗下背身伫立着一位青衣女子,正远眺这湖光山色。唐印冬突然来访,略有冒昧,于是拱手作揖,说道:“小生冒昧,望姑娘恕罪。”
    那女子轻轻转身,一位遗世独立的美人映入唐印冬眼帘。她,一位三十余岁的女人,很美,青衣薄衫,身材凹凸有致,发,乌黑的长发;眉,柳叶浮于春水;眼睛,像秋天的大海的深沉;鼻,如昆仑的玉,如昆仑的冰;嘴,像满山的梨花中的一树桃红。脖颈,冰清玉洁,如盛夏的一块冰,远远地,亦让人心生凉爽之感。双肩,像两座精致如刀削的江南春山;腰,如摇曳的竹子,纤细而柔软。下身修长,刬袜竹屐,若非一路奔波的余热尚存,唐印冬的心思早已飞去魂牵梦绕的江南。
    女子上前挪了一步,如春风扶柳,如细雨润珠,如浅荷踏水,如落英缤纷。掩面微微一笑,回道:“十里竹林,君不消半刻便至,确实冒昧。”言罢,又是莞尔一笑,像碧叶间吐出的含苞的荷花,像雪花中初开的腊梅,美,恰到好处的美。
    唐印冬从未见过如此风韵的女人,不由得看呆了,不觉间暑热更重了些,伫立片刻之后才回道:“阁下早知我来了?”
    “从你步入竹林,我便已知晓。但是,直到此刻,我也才真的知晓。”那女子一双含情的眼睛凝视着俊俏的唐印冬,以略带撩人的语气回道。
    唐印冬顿生寒意,霎时间便明白这片茂密的竹林隐藏了太多的东西,细思极恐,却依旧冷静地回道:“竹林中有很多人?”
    女子浅浅一笑,回道:“很多。”
    唐印冬随即回道:“风花雪月,是女子?”
    那女子轻轻的坐在竹椅上,微微蜷着腿。手托着腮,款款回道:“是四位女子,竹海中有四处大湖,分别住着我们四位姐妹。”
    唐印冬一双眼睛看着女子手中的竹笛,回道:“好居处,居于竹海,必是高雅之大士。敢问主人家如何称呼。”
    女子戏谑一笑,回道:“公子见笑了,你能来此,必是知道我们姐妹双手沾满鲜血。姊妹中我排行第三,名‘雪女’”
    唐印冬皱着眉头,回道:“何必呢?”
    雪女哈哈一笑,回道:“再高雅之人,除了诗情画意之外,也要吃饱穿暖啊!一个读书的女子还能做什么才能自食其力?总不能让我四姐妹委身青楼,出入风尘吧?公子若经世事,必能有所理解吧?”
    唐印冬皱着眉头,回道:“尊驾若能维护一方百姓,必能衣食无忧。人活着,并不只是追求轻松和安逸,也应该有与之相应的责任需要承担吧。”
    雪女冷笑了下,回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我何必要去尽我所能地讨好每一个人呢?”
    唐印冬愤慨地回道:“所以你就选择杀了他们?”
    雪女笑了笑,回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只是在江湖的边缘飘零的一位女子,我当然要善用自己最大的优势去谋生。”
    唐印冬被辩驳得哑口无言,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教化他以为的正义,所以,他是痛苦的,他想动手,但是他又害怕自己会变成眼前的雪女那样的人,所以,他犹豫着,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一双眼睛紧紧地凝视着雪女,带着许多的愤怒。
    雪女笑了笑:“公子今日是来杀人的吧?”
    唐印冬也笑了笑,回道:“大概是的。”
    雪女微微一笑:“岷江上的人也是公子杀的?”
    唐印冬瞬间警惕起来,回道:“他们先杀了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雪女大笑一声,回道:“他们该死,我派出去的杀人的,而被人所杀的人,就是该死。江湖,弱肉强食嘛。那,公子今日来,是为了杀我?”
    唐印冬一脸冷漠,回道:“我是来杀所有该死之人的。”
    雪女表情也瞬间凝固,回道:“你不懂我。我今日也是在这里杀人的。”
    唐印冬冷眉一动,回道:“所以你才会和我聊这么多?”
    雪女冷冷一笑,回道:“这片有风的竹林的声音,和我的笛声,足以掩盖数十人的脚步,你觉得是这样吗?”
    唐印冬浅浅一笑,回道:“如果我也注意到帘外的跫音,那又该当如何?”
    雪女瞬间定住了,随即微微笑道:“那你觉得来了多少人?”
    唐印冬冷冷答道:“楼顶三人,楼下七人,林中十人。”
    雪女冷笑道:“好耳力,可是,你能挣脱这二十位高手的天罗地网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是值得一试。而且,我还想留住你。”
    雪女微微一笑,回道:“你留不住我。”
    唐印冬面色冷漠,回道:“不见得。”言罢飞身出手,挟着劲风和自信,速度极快。手指捏剑诀,向雪女肩头抓而去,饶是这么快的速度,亦只是抓住了肩头的一片薄纱,雪女所站之处,有一机关,唐印冬出手时,便已启动,雪女瞬间便跃入楼下,但亦被唐印冬的速度吓出了一身冷汗,转脸看向右肩,衣衫破损,香肩初露,冰清玉洁,如若凝脂,半边羞红的面颊在晦暗的光线中亦是隐隐可见,雪女无瑕顾及许多,跳出屋子,轻轻一跃,便踩着竹林向东而去。
    唐印冬抓着手中还有美人余香的薄纱,想追上去,却已不及。楼顶和楼下的高手几乎同时出手,刀,泛着光的锋利的刀,瞬间已经逼近唐印冬的皮肤。
    刀,十把凌厉的刀,从天上和地下同时翻滚而来,像两座大山,压将过来,瞬间便能让人化作肉糜。头顶三人,身下七人,可唐印冬偏偏像虎山而行,十指灵动,剑意四横,顷刻间便将竹楼斩塌一大半。唐印冬趁机而起,踩着一根横竹跃入湖中,静伫于湖面之上,霎时间竹林中暗器穿林打叶,如风中飘散的无数竹叶般,倾泻而来,瞬间笼罩住唐印冬,如千万点雨落,风声鹤唳,十面埋伏,似乎无处可避。
    唐印冬双脚运足功力,横竹瞬间激起两道一丈高的水瀑,等水瀑落下,唐印冬亦消失不见,岛上和林中,只留下二十位被剑气击穿喉咙的黑衣高手,他们无不痛苦扭曲,睁着眼,似乎不敢相信。
    竹海,风中的竹海,和来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不见了婉转动人的笛声,是那个竹海中隐隐约约的书生,正匆匆而行,要将这举世罕见的笛声的余音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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