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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池彻淡定地起身,准备陪她去看苏铖。
苏戈僵坐在那,显然是没适应池彻突然的大度。
她想到了那天在办公室,那个发了疯的池彻。
有打小的情谊在,她本该信任和依赖池彻的,但当年不清不楚的分别与八年的感情空白,导致两人间隔了一道刺眼的嫌隙。
苏戈难得怯弱地在他面前畏惧了。
她撑在床沿的手缓缓地朝自己身边挪,平整的床单皱掉,心跟着发慌。
直到手腕隔着薄薄的毛衣开衫的布料碰到口袋里的手机。
是池彻的手机。
脑海里冒出音频的内容,渐渐将这八年分别带给她的恐慌一点点敛走。
池彻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她,清晨正好的阳光笼罩着他,长身而立,气质冷峻。苏戈一鼓作气,起身跟上。
走廊里,两人并行。
“你的手机,还给你。”苏戈摸着口袋里的手机。
池彻接过,看也没看便收好。
苏戈咬着唇,抬头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心疼与怜惜。
与其说这里面的音频之于苏戈是一剂强心药,倒不如说像一根针扎在了苏戈柔软的心间。
一个小时二十八分钟,录了池彻几十台大型手术后的状态。
有时候是对于生命与人性的感慨,有时候是对于对于苏戈的思念,也有时候是简单的病例解释。
他冷静沉着,专业优秀有责任感,不论面对的案例多棘手,永远能找到准确的法子。
“这位患者前纵膈巨大占位,横截面积已超正常,纵膈肿瘤与上腔静脉、左右无名静脉起始部位联系非常密切,好在左右无名静脉远端有很大的重建空间,所以我们开始了手术。这是一台很棘手但完全过程还算顺利的手术,从手术台上下来我突然好想你。”
“今天我做完手术后想吃酸汤水饺,但跑遍了城中所有的中餐馆,也没有吃到满意的味道。糖糖,果真任何美食掺杂上思念都是苦的。”
“我在时代广场见到你了。同行的华人留学学弟指着你的巨幕海报骄傲地向我介绍:我老婆漂亮吧!我如果不是足够冷静,险些便当真了。糖糖,生日快乐。”
……
苏戈安静地将里面的内容听完,像是陪伴池彻走过了这八年。
静谧的走廊里,苏戈垂眸盯着两人相同节奏迈开的步子,低声喊他:“阿彻……”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你还会走吗?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或者解释关于苏铖的事情。
但到嘴边,全都噎住了。
“糖糖,原来你在这。小铖醒了!”裴敬颂从背后出现,一副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她的惊喜状,打断了这边凝滞的气氛。
苏戈陡然一惊,什么也顾不上,连忙往重症病房赶。
池彻抬步要跟上她,却见裴敬颂手臂一伸,挡住了去路。
池彻不解地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裴敬颂冷得煞人的眸子。
“我刚刚看到了。”裴敬颂的语气比得知池彻空降央协时还要冷漠。
池彻嘴角放平,毫无波澜道:“什么?”
裴敬颂抓着他的衣领,毫无征兆地给她来了一拳,怒目横置:“我看到你亲她了!池彻你还要不要脸!”
“羡慕?”
“艹!你这说的事人话吗!”
“就你他妈做的是人事?!苏铖住院的事情,你为什么没和我说!”
“我他妈知道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了还会出国?!”
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动作霎时停止。
裴敬颂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双眼,看着池彻烦躁地扯了下领口。
医院的光照的人格外的白,唇角抿着的血衬得他唇色鲜红,整个人懈怠气质中带着凌冽的狠劲。
尤其是他扯着领口脑袋一歪斜斜看过来时,漆黑的眸子,轻飘飘的眼神,实则冷得把人冻死。
“你真不知道?”
池彻微喘着气,唇一抿,不愿意重复地嗯声。
裴敬颂站直些,不敢置信地皱着眼,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啊哈了一声。许久,他才问道:“那年,你几号出国的?”
“4月24日。”池彻几乎是没犹豫地答。
裴敬颂想了想:“小铖是4月1日出车祸被送去医院的。”
池彻棕色的瞳仁骤睁,将这个日期与回忆里的画面对上:“是晚上吗?”
裴敬颂抬眉,意外他的反应,瞥他。
池彻避重就轻道:“那晚糖糖失踪,我找了她一晚上。”
裴敬颂耸肩:“我记得。等我隔天在见到她,她颓废而沮丧,仿佛换了个人。”
身型瘦削的女孩仿佛要用衣服把自己藏起来似的,手指缩紧长长的袖子里,大大的卫衣兜帽拉到头顶,整张脸被帽檐遮挡住。
远远地看,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帆布鞋踩在椅子边边,抱着膝盖,只有海藻般黑亮的长发从兜帽底露出来。
裴敬颂想过去抱抱她。
但苏戈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想要躲开,后知后觉注意到来人是他,才放松了警惕,绷着唇角,仰着脸看向他。
“敬颂哥,我弟弟没了。”
苏戈这脆弱的情绪并没持续多久。
裴敬颂当时忙课题忙得焦头烂额,在看到苏戈喜气洋洋拎着酒过来庆祝苏铖脱离危险时,扶着门框怔了整整半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