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洲喝不惯医院的水，所以每次沈识秋都会自带水壶过来。
    今天是个意外。
    天气热，一壶水也不够他们两人分。
    沈识秋熟门熟路掩门出去，迈着小短腿往电梯口跑。
    屋里陆邵峰瞧见，乐得笑了两声：“你这什么毛病，我这屋里的水喝不得，非得让人绕一圈给你买？”
    陆星洲挑眉：“……不是你自己有话想对我说？”
    眼色都使了好几回，也就沈识秋一个心大的没看出来。
    心思被戳穿，陆邵峰笑着骂了句“小兔崽子”。
    到底还是招招手，示意孙子上前。
    陆星洲不能喝冷的，沈识秋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在楼下超市买到一杯常温的豆奶。
    送上楼时陆星洲都准备打道回府了。
    沈识秋放轻了脚步朝人走过去，说话都是用的气音：“爷爷睡了吗？”
    陆星洲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心不在焉，沈识秋问了两遍才堪堪回过神。
    “……睡、睡了。”
    爷孙的对话沈识秋听不着，只当陆星洲是没休息好。
    “那我们早点回去，哥你早点睡。”
    可惜沈识秋的希望终将落空。
    夏日的天总是阴晴不定的，刚从电梯出来还是艳阳天，转眼就乌云密布。
    豆大般的雨珠止不住敲打着玻璃窗，像是在开一场夏日的狂欢。
    下雨天是交通堵塞的高峰期，司机堵在半路来不了，陆星洲没为难自己和沈识秋在门口等。
    直接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饺子馆。
    这个点刚好是吃饭的时间点，小小的餐馆都座无虚席。
    亏得沈识秋和陆星洲早到片刻，才勉强在窗前找到一张空桌。
    上一个客人刚走不久，餐桌还没来得及收拾。
    沈识秋抽了纸巾擦拭桌面，给陆星洲腾出一空位。
    这种小餐馆的菜单都是直接贴在桌上的，点单往后厨喊一声就行。
    “猪肉香菇有香菇，不行。”
    “羊肉韭菜有韭菜，不行。”
    “玉米猪肉芹菜有芹菜，不行……”
    陆星洲坐在对面，听着沈识秋念叨半晌，自己都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当年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谁想到沈识秋一记就是记了五年。
    要是知道之后江庭月每一次做炒饭，沈识秋都得追着母亲在后面叮嘱一声“不要葱花不要香菇，哥哥不吃的”。
    陆星洲当时肯定不会那么实诚。
    将近十来种饺子，最终沈识秋也就看上了旁边的印度薄饼。
    薄薄的一层饼上除了一层酱什么都没有，正好避开陆星洲忌口的食物。
    小姑娘点完单还邀功似的朝陆星洲一扬笑脸，调侃：“哥，薄饼你吃吗？”
    陆星洲面无表情：“不吃。”
    沈识秋不知在想什么，乐呵呵笑了半天。
    小姑娘在那傻笑，陆星洲也不管，低头摆弄手机时，倏地，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说熟悉也谈不上，毕竟陆星洲已经许多年没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上次在南城不欢而别后，除了逢年过节例行的慰问，母亲很少联系陆星洲。
    陆星洲小学还没毕业时父母就正式离婚，陆星洲的抚养权给了父亲。
    陆星洲曾经还以为，母亲那么嫌弃孩子麻烦，应该不会再要孩子了。
    然而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影子，却是一位臃肿的、腹部隆起的孕妇。
    女人右手搭在自己隆起的腹部，正温声和一旁的男人说着话。
    陆星洲注意力都在母亲身上，他从未见过母亲那般温柔的模样。
    倏地，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
    视线从陆星洲所在的位置一瞥而过时，女人脸上明显掠过几分错愕。
    随即，又弯腰钻进小轿车。从始至终没再往陆星洲的方向看过来一眼。
    陆星洲倏地明白方才在病房，陆邵峰欲言又止的面色是因为什么。
    他无声在心底笑了下，一抬头，对面的沈识秋也刚好望了过来。
    女孩眉眼弯弯，朝陆星洲一招手。
    “哥，哥！这有牛肉拉面！你爱吃的！”
    刚才那拉面被上面的牙签罐挡住，沈识秋没看见。
    这会瞧见，兴奋得和什么似的。
    没听见陆星洲的回声，沈识秋还挺好奇，抬眼看了过来。
    “哥，你看什么呢？”说着，她视线也随着陆星洲往外望。
    路边的女人早就坐着小轿车扬长而去，街道两侧只剩下无边的梧桐木，以及行色匆匆的路人。
    “没什么。”
    陆星洲淡淡从窗外收回视线，招手和服务生多要了两碗牛肉拉面。
    点单间隙，沈识秋还在一旁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要葱花的。”
    陆星洲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