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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宁看着吴桥一满脸的耿直,深呼吸了好几口调整心态,想到吴桥一似乎在人际交往上有不小的障碍,又看了看撒丫子一去不复还的温言书的空位,咬咬牙,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吴桥一达成目的便就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衡宁看着他满脸云淡风轻,想到自己摸了一半没写完的题,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现在,两个人站在医务室门口,一个容光焕发,一个满面疲倦。
吴桥一看到佟语声,连忙摇着尾巴趴到床头去了,老谢见状,揉了揉眉心,便也起身回班,随这群孩子去了。
佟语声一看衡宁的表情,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于是敲敲吴桥一的脑袋,扬起下巴:“快说谢谢。”
吴桥一就乖乖转身,对衡宁说:“谢谢。”
衡宁眼镜背后的表情几不可闻地抽搐了一下。
他轻轻说了声没事,确认过佟语声已经完全没事了,便睨着一边认真看热闹的温言书,没好气地道:“快上课了。”
温言书闻言,立刻弹射起来,跟佟语声说了声拜拜,就跟在人身后溜之大吉了。
校医也叮嘱了几句便出了门,房里便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见到佟语声之后,吴桥一的情绪就完全稳定下来了,他拖了个板凳坐到床边,也不吱声,就趴在佟语声的手边。
吴桥一身上有着淡淡的草本香,把四周浓烈刺鼻的酒精味驱散了不少。佟语声低头看着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之前翻覆的情绪也平静下来。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空调噗噗冒着冷气,扇叶因为老谢乘凉,被齐刷刷撇了下来 ,现在没了遮蔽物,就这样疯狂浇灌到佟语声的身上。
他不想开口,便萧瑟地裹起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春卷儿缩在墙角。
吴桥一被他的动作扰睁开眼,盯着他看了几秒,就转身,不管自己一脑门的汗,把那呼呼吹着的空调扇叶抬起,温度调高了。
这个人有时候还是蛮细心的,但细心却又和贴心完全不同——
一个洗澡前会把浴室蒸腾的热气散去的人,却不会关心自己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躺在这儿,也不会问自己的病情如何。
佟语声非常清楚,对方来找自己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依赖,就像是一种雏鸟情结,是出于对独立行动的拒绝恐惧,而不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爱护。
但佟语声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过太大的幻想,因此失望也不多——毕竟自己也是单纯的需要他的陪伴,两个人各取所需,到也颇有些抱团取暖的意思。
他低头,用手指尖卷着吴桥一的发梢,轻声问:“今天学得怎么样?”
吴桥一抬起头,说:“很快很好。”
这是老谢夸他的原句——“很快很好,就是缺乏耐心”,他保留了后半句没说,不知什么时候,这耿直的家伙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虽然吴桥一的脸上始终缺少表情,但佟语声能从他细微的语气波动中没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
比如他现在就颇有些得意,像一只摇着尾巴等待主人奖励的狗狗。
佟语声从被窝里伸出一个大拇指,突然想到和温言书的赌局,便说:“你好好学,到时候赢了的辣条都给你吃。”
吴桥一不知道是什么赌局,这整句话里就只听见一个“吃”字,便问:“辣条是什么?”
“一种色泽诱人、味道鲜美的中华传统美食。”佟语声又比了另一个大拇指,说,“是我心中的国粹。”
吴桥一的眼睛便又亮了起来——这可比“好好学习就留你下来继续学习”有诱惑力多了。
一直在床上躺了快到下课,佟语声实在待不住了,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说来惭愧,自己刚刚一本正经地劝学吴桥一,联想到了自己的方才的遭遇,却又半点儿回班读书的期待都没有了。
但想到同学们刚才的嘲弄声,背后又渗出一丝冷汗,接着又不免想到自己的处境。
强饭日逾瘦,狭衣秋已寒。原来人真能又病又穷到这个地步。
虽然大脑在抗拒着回班,但是脚步还是不自主地跟着肌肉记忆走上了那熟悉的路。
来到教学楼门口时,老谢刚好站在阳台上训人,瞥到了他俩,便招招手,呼唤他们回班。
看到那一排灰溜溜耷拉着的脑袋,佟语声更抗拒回去了,但是圣旨不容违背,便拉着走在路上便没有脑袋的吴桥一上了楼。
还没到班级门口,那四五个男生便在老谢的推动下,排着队走到佟语声面前深鞠躬。
“对不起!!”“我们错了!!”“原谅我们吧!!”
老谢则把佟语声拉到这群人对面,说:“得问问当事人自己愿不愿意接受道歉。”
意思是给了他这群人的处置权。
这一番操作,阵仗不小,搞得佟语声觉得有些尴尬,又感觉有点儿好笑。
闹剧的根源都是源于误会,当这群人知道他真的是因为生病需要服药,而不是他们臆想的那般原因,便也不至于再抱有更大的恶意了。
但佟语声只是扫视了这群人一眼,似乎是思索了一番,才道:“放心,我不会怎么为难大家的。”
这话一说,对面的少年们的表情要明显松懈下来。
“这样吧。”他突然弯起眼睛笑起来,“麻烦你们帮我跑个腿吧,正好我药快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