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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当和尚,当道士,打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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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晓奎用力咬住嘴唇,目光转向床上的女孩。
    那个一开始惶恐的女孩,此时乖乖巧巧窝在男人的臂弯里,好像是进了避风港,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
    良久之后,张晓奎挪开视线,沉默不言。
    “我叫魏岚?那你……叫什么?”
    “衍邑,衍声的衍,都邑的邑。”
    魏岚半趴在衍邑怀里,抬头清澈桃花眸倒映出衍邑的面容。
    刚毅,冷漠,却在这个时候微微含笑、温柔的俊脸。
    熟悉……
    明明很熟悉,却又找不到半点和他有关的记忆。
    魏岚晃晃脑袋,柳叶眉微蹙努力回想,大脑中仿佛存在一层屏障,每当她觉得能想起点什么,那道屏障却总是狠狠将她的思绪弹回来,之后脑袋便会一阵钝痛。
    “唔……”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刚才冷静下来的人,再次陷入恐慌。
    魏岚一手撑在侧头位置,一手抓着衍邑,用力摇头,“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别怕,别怕,魏岚,我在这里,魏岚。”
    魏岚伤势很重,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后续治疗、定期检查都不能拉下,眼下这个节骨眼,根本就出不了院。
    衍邑无法应许,只能努力安抚。
    魏岚挣扎幅度越来越大,衍邑怕她反应过激再碰到伤口,心一横,用力把人抱紧按在怀里,“魏岚,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回去……我在这里,现在我在这里,有我在,没人再会伤害你,听话……听话……”
    魏岚伤在后脑,昏迷时身体一直趴着的状态,今早醒来,被医院里的医生强行抓着做各项检查,她挣扎许久都没能逃脱开,人早就累的精疲力尽。
    后来医生们褪去,病房里只剩她一个,虽稍稍放松,但精神仍然处在紧绷状态,偶有一瞬间没撑住歪着脑袋睡了过去,也很快因为后脑肿胀痛感醒来。
    眼下却又是不同,男人胸膛微有些硬,带着不近人情的冷冽,可莫名的,就是让人感到很安心。
    情绪得到安抚,魏岚慢慢平静下来,双手抓住男人制服衣襟脸颊轻蹭,半晌,她眨眨眼,猫儿似的打了个哈欠,就这么趴在男人怀里,恍恍惚惚陷入睡眠。
    衍邑抱紧女孩的手缓缓松开,虚虚圈住女孩后背甚至不敢用力。
    乖巧娇憨的睡颜,在他眼前,在他怀里。
    那样的惶恐,那样非他不可的依赖。
    衍邑牙关紧咬,臂膀微颤,狭长的眸泛起水润湿红。
    这一次,他绝对,绝对不会再松开她的手。
    深呼吸平定兴趣,衍邑侧首看向张晓奎,“我记得院里的钥匙,你有?”
    “呃……”张晓奎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有,是有,衍副局的意思是……”
    “这几天准备一下,把院里收拾出来。”
    恢复不错的情况下,魏岚再住院一个月左右也能出院了,趁着这段时间,正好能准备准备。
    “看看缺什么,一并置办了。”
    衍邑目光柔柔落在魏岚身上,怕吵醒魏岚,他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
    他自顾自交代,全然没注意,身后张晓奎越来越怪异的脸色。
    “衍副局……”张晓奎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开了口,“魏、魏知青现在这样,顾朝同志那边要怎么……”
    衍邑一记凌厉眼神扫过去,“你现在,是要教我怎么做事吗?”
    又是那样冰冷阴戾的眼神,至今为止,在今天一天的时间里,张晓奎见识到了两回。
    即使觉得这种情况下,他们衍副局胜之不武,但张晓奎不是傻子,接二连三的被警告,要是再不识抬举的说下去,县公安局这个场子,估计再难有他的立足之地。
    张晓奎挺直腰板,脑袋微垂盯着脚尖,“是,我这就去安排!”
    衍邑垂下眼帘,大手在魏岚后背轻拍,声音冷淡没有情绪波澜,“出去吧。”
    不多会儿,便是轻微“咯噔”的一下关门声。
    房间里静悄悄的,依稀能听见自外面楼下传来的医生、护士打招呼、笑语相谈的声音。
    “哎,梁医生,吃饭了吗?今儿食堂油炸炖土豆,老香了!”
    “呵呵,还没呢,这就准备去吃了,劳你提醒,我这就去换个大点的饭盒……”
    乌云逐渐消散,雾白云层破了个大窟窿,耀眼阳光被散落的云团切割成一束束散落人间。
    窗口光照晃眼,衍邑仅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握住魏岚满是伤痕的小手凑近唇边,怜惜的亲了亲,眼中阴戾忽然炸现,“这次,谁也不能再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
    顾家后院。
    微风四起,青竹婆娑,枝叶上雨滴三三两两散落。
    顾朝捏着书信坐在往常魏岚常爱坐着的摇椅上,刚抽出信纸展开,还没开始看,忽地“啪嗒”一声,一滴水滴落到了信上。
    那水滴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一个“岚”字上头,字迹很快晕染成花,模糊的叫人看不清。
    像是青墨滴入水中,模糊一阵后,便消失不见。
    更像是她人,被强行抹去了存在。
    京市那边的魏家,还不知道魏岚失踪一事,这回寄信过来,全是因为高考在即,关心魏岚和顾朝的学习情况。
    三页信纸,大多是魏母慷慨激扬,让魏岚顾朝两人相互督促,京市那边已经打点好了,魏父单独准备了一套小院,备着以后他们考到京市去,顾朝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住的话,可以住小院。
    而后还有魏临笔记。
    四月中旬接的婚,到这儿才七月中,宋琪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那几行几笔满是得意洋洋,写到最后,似乎是觉得炫耀够了,又以未出世的孩子的口吻点了一句,“盼姑姑归家。”
    顾朝眼眶发热,信纸已经翻到最后一张,他不敢细读,只想速速看完,可看到末尾处的两个字,他忽然顿住。
    那里虽只有两个字,却苍劲有力,一眼就能分辨出出子谁手。
    “盼归……”
    盼姑姑归家……
    盼归……
    高考在即,他们都期待、都在等着她回去,盼着他们凯旋而归。
    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顾朝眼眶通红,捏紧信纸抵在额头,他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出他颤抖的身体,和地面相继落下豆大的水滴。
    丢了知青不是小事,这件事前后大队就会向上反应,一路上报,最迟半个月魏家就会得到消息。
    就算顾三德拖住消息,高考开始,魏家人查不到魏岚的考场讯息,也会发现端倪。
    这件事,瞒不住。
    顾朝也不想隐瞒,可是他不敢说……
    说,又要怎么跟魏家说这件事?
    他们,那么爱她。
    如果知道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表情?
    悲伤,痛哭,绝望,以及……
    憎恨他。
    脑海里浮现魏母歇斯底里将他扫地出门、从此再不愿来往的画面。
    顾朝用力摇头,它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这其中任何一件细微的事或点。
    顾朝衣袖不留痕迹蹭了一把脸,深邃的眸子泛红,猛地起身往外走。
    右兰缩在厨房门口,蔫蔫垂着脑袋,小声道:“哥,阿婆喊你去。”
    “知道了。”顾朝顿了顿,步子掉转,先去了顾阿婆房间。
    先前天冷的时候,顾阿婆身体就一直不大好,意识也是混混沌沌的,前阵子天气暖和起来,身体才刚刚有了些起色。
    如今魏岚下落不明,顾朝每天往外跑,沿着河沟、河流寻找,找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发现,八成是已经……
    魏岚是个好姑娘,平时热热闹闹的相处那么久,顾阿婆和魏岚之间的感情,某种程度上,甚至超顾朝和右兰,可就是这样的好姑娘,眨眼之间说没就没……
    顾阿婆依稀记得,那天清晨魏岚出门时,转身微笑鲜亮的模样。
    往日相处画面历历在目,而脑海里画面越清晰,顾阿婆就越是痛心疾首,越发不能接受。
    顾朝这几天外出搜罗,但都没有找到消息,顾阿婆心思一天沉过一天,很快生了心病,病倒床榻下不来地,这两天都是右兰在旁边照顾。
    “阿婆。”
    顾阿婆歪歪靠在床头,顾朝踏进房间,步子缓了半拍,继而迈开长腿走了过去,“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顾阿婆睁开眼,强打起几分精神点点头,“朝哥儿来了?”
    “嗯。”顾朝应了一声,背对顾阿婆坐在床边,勾着脑袋没再说话。
    顾阿婆吱吱哎哎喘了好一会儿气,刚想说什么,见顾朝这样阴郁寡言,好像一夕之前,又回到了从前,那丫头还没出现的时候。
    她的朝哥儿命苦,才触碰到幸福的边缘,就被人打压回谷底……这一生,不知道还要经多少道坎儿。
    顾阿婆浑浊老眼泛起泪光,挣扎坐起身,枯槁老手在顾朝背上轻拍了两下,“她是我们顾家的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朝哥儿,你要找啊,接着找……”
    虽未正式下聘、结亲,但在顾阿婆心里,早已认可了魏岚,把魏岚当成顾家的一份子。
    顾朝低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顾阿婆喘着气,仿佛强撑着似的说道:“我的日子怕是不多了,也活够了……如果那丫头真的有什么事,顾家要留后啊……”
    顾朝低吼急急打断,“阿婆!”
    这个时候,顾朝不想听到这种什么自诩油尽灯枯的话,更不想听到什么为了香火,为了传承,哪怕逢场作戏,也要娶谁谁的话。
    顾朝不信魏岚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就在某一个地方。
    被水冲到更远的地方,或者被他人搭救……
    他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只是可能会晚一点点……但是,一定会。
    顾朝内心两极挣扎,深邃的眸子通红,竟在顾阿婆面前,毫无顾忌的哭了起来。
    “我要她,我只要她,这辈子就要她!”
    “要不然,我去当和尚,当道士,打光棍……”
    “阿婆,我就想她好好的,她好好的,她想嫁给别人都可以,我可以不和她在一起,我只想她好好的……可是阿婆,我去哪里找,我怎么找……”
    顾朝不想忤逆顾阿婆,更不想顶撞,但是情绪压抑的太久,他控制不住,像是发泄一样,一句接一句固执的念头往外蹦。
    上一回顾朝哭的时候,顾家的门楣尚存。
    那时的顾朝跟着同宗几个堂兄弟一起学武,因身体孱弱,马步扎不稳,或者动作不规范,总要被师父留下来训话、打板子。
    每逢挨了呵斥,都要在顾阿婆跟前放声哭一通。
    说他年纪小娇气吧,可后来顾家倒台,红小兵日夜来家里打砸折腾,他非但没哭,还把整个顾家都扛在了肩头,这一抗,就是十来年。
    小小瘦弱的少年郎,凭着一己之力,刚起整个家,赡养祖母,抚养幼妹,日子艰辛苦楚不是常人能领会的,他从未说过一句苦,落过一滴泪。
    可十来年的今天,他哭了,毫无顾忌。
    恍惚间,顾阿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穿着蓝底金边氅衣坐在廊前,身侧是开得正好的白木兰,跟前是穿着白色小马褂,留着小辫子正伤心落泪的少年郎……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瘦弱的少年郎的面孔和身材健硕的青年面孔时隐时现,最终重叠。
    顾朝低沉沙哑的声音继续在耳旁回荡,顾阿婆清醒过来,不由轻叹一声,并未说什么安慰之类的话,只是缓和了语速道:“阿婆不逼着你娶别人,可顾家这代子嗣薄弱,你不娶,光靠阳哥儿一个人怎么行?”
    “给兰丫存一份家底,等将来她大了,日子也好过了,到时候你留些心,按照兰丫的心思,挑个心思实诚的人招赘……”顾阿婆手在顾朝背上轻拍,继续道:“这只是应对方法之一……那丫头向来都是个有福的,定不会有以外……朝哥儿,你既认定了她,就要一直找下去。”
    抱着一丝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若不然,顾阿婆怕将来她撒手人寰的那天,她的朝哥儿没了负重自诩负重,也要跟着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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