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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待皇甫睿离去,几个少女对视一眼,那年纪最小的一个学着皇甫睿离开时的模样,一甩袖子。
    “哼——哼——我再哼——姐姐们,看我学得像不像?”
    “像,像极了!赶明儿我们表演的折子戏里那个强抢民女的恶霸模样可算是有了,咱们就照这个演!”
    “可惜这骗子明日不回京城,不然专门演给他看,气死他!”
    三个女郎你一眼我一语,打打闹闹间卫轻容神色就舒展不少,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我也要被困在山上两日,劳烦几位妹妹将这信交给清梧妹妹。”
    那丰腴的女郎闻言一笑,低声道:“卫姑娘,你何不称病和我们一起下山去?后山那块儿我们埋了热气球,今儿我们也是试飞来的,公子制出的玩意儿当真新奇,乘着热气球我们就能下山去,一来一回用不了两个时辰。”
    卫轻容咳嗽一声,身边姑娘将药瓶打开,取出一枚药丸送到她口边,卫轻容吃下药,拍拍胸口,轻声道:“王爷性子多疑,我还是留在山上为好。替我谢过楚公子,公子救命之恩,若是轻容这残躯还能做什么,但请公子吩咐。”
    “公子当然有吩咐啦!”那娇憨少女眨眼严肃道。
    “公子要我做什么?”卫轻容赶忙道。
    少女叉腰道:“公子只要姐姐好好养病,可得治好了这肺病,公子才开心呢!”
    “这……”卫轻容啼笑皆非,用帕子压了压唇角,苦笑一声,“公子大才,可惜轻容命薄,得了肺痨,公子施药也只能让我苟活两年,治好病,谈何容易。”
    “卫姐姐,公子从不骗人的,他当初能救我们,现在说能救姐姐,姐姐安心养病就好。公子说肺痨能治好,那定是能治好的呀!”先前抚琴的琴师握住卫轻容的手,一脸怜惜道。
    这冷艳的琴师难得温柔,卫轻容被握住双手却有些微不自在,她红着脸抽回了手:“那……谢过雪姑娘。”
    另两个年级小些的姑娘看琴师还有些恋恋不舍,忍不住拉过她的手:“棠姐姐,你又来了,这个多情的性子倒活脱脱个浪荡公子,得亏是个女儿家,要是男子,怕是比楼里那些个大爷也不遑多让呢!”
    “可不是,要是那般,该是天下女子的祸事了!”
    琴师原本是自梳的女子,本名雪棠,母亲是稳婆,父亲是游医,二老疼宠她,幼时也读了几年书。
    父母双亡后她孤身一人长大,因生的美艳,竟被人强买做媳妇,雪棠假作认命,寻到机会打伤强买了她的男子和人牙子才逃出来,也是个苦命人,自己境遇如此,偏生养成了怜惜女子的性子,比世上大部分男子还多情。
    雪棠惆怅道:“男也罢女也罢,世上人本就没有不贪花恋色的,男子贪慕女色就图一晌贪欢,待女子生儿育女人老珠黄,男子且有抛弃妻子辜负女子一说,女子惜花就是惺惺相惜,互相帮扶而已,怎么就使不得了?”
    卫轻容和另两个女子面面相觑,根本没想到雪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卫轻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蹙眉道:“使得的,可是身为女子不生儿育女,又该如何自处?”
    “就是,棠姐姐又犯痴了!世人皆道女儿家生来就是绵延子嗣的,不生孩子,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让男子也能生儿育女不就成了。女子生得,男子怎么就生不得了?男子是人,女子就不是人不成?”雪棠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三人道。
    三人彻底惊呆:“啊,这……男子要戍守边关,他们本就不易。”
    “你们说的什么傻话,公子在东胡制作的那武器能打千百个大老爷们,我们也能成就霸业的,何况女将带兵打仗哪个比男儿弱!扯远了,我就想跟公子学医术,穷尽此生,我也要造出让男子产子的药来。这不是发痴,男子大多身体强健,生子自是风险更小。夫妻夫妻,哪个更强壮适合生孩子就哪个生。我只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
    雪棠攥住手中的桃花,咬唇道。
    她长大后依旧时时想起,自己幼时陪母亲去接生,却因为路途遥远去迟一步因难产而死的年轻妇人们,就觉生育乃时间最可怕的事情。
    那时母亲每每接生完,就会摸着雪棠的脑袋叹息一声:“我苦命的孩子,怎么偏偏就是个女娃呢?鬼门关,鬼门关,娘走完了你将来也得过几遭,唉。”
    于是雪棠刚懂事就知道,世上对女子最苛刻又理所当然的一事,莫过于轻飘飘的生儿育女四个字。
    她是个女孩儿,所以她那当稳婆的母亲后来拼着命又想给她生个弟弟撑腰,奈何母亲本就是怀孕有风险的体质,身为稳婆的母亲自己知道,身为医者的父亲更加明白,但为了生下男孩传宗接代,母亲还是又有了身孕。
    结果,父亲夜里去救治一家富户老爷,人没救下,被那家贵人当场打死在门口,母亲得到消息激动之下小产,一尸三命。
    家散了。
    母亲怀的是双生子,可惜雪棠没能见到弟弟或妹妹出世,他们和母亲、父亲一起去了。
    只留年仅七岁的雪棠一人在世上,她此生永远忘不了母亲死时泅染了一炕浸透了棉被的血,忘不了母亲面色惨白额上青筋鼓起的凄惨模样,更忘不了母亲高高隆起青紫的肚皮。
    那一刻,垂死的妇人没有了人形,倒像是一个浸在血泊里待宰的羔羊,柔弱又无助,身边人哭嚎哀求,依旧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母亲的泪顺着脸颊流到耳窝,那只惨白的、经络鼓起的手弓起,挣扎着摸向雪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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