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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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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绍华的电话是在诸航被禁足两天后打来的。她不是一个被关得住的人,正闷得发疯时,听到手机响,简直有如天籁之音,第一时间扑上去就接了,也没看来电人是谁。
    激动莫名的狂喜把打电话的卓绍华吓了一跳,一时到忘了讲什么。
    “喂,喂?难道是我的幻觉?”诸航大力拍着手机。
    “诸航!”她没有记下他的电话号码,激动也不是为他,卓绍华胸口一堵。
    “啊那个,是你呀!出差回来了?”诸航暗咒自己的不稳重,悻悻笑了两声。
    “没有,还在兰州,2:30的飞机,二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到达北京应该是下午五点。”
    她不是机场控制台,干吗告诉她这些?
    “你今天忙吗?”
    一个无业游民说忙会把人笑到内伤,“不忙,闲得发慌。”
    “那来机场接我!”
    啥诸航咚咚跑到窗边。
    初冬的太阳矜持地缀在天空,不远处的楼群被阳光笼罩着,像夸张的舞台灯光下错落有致的布景。
    是白昼,不是梦中。
    “我没有车。”她无比羞惭。不仅是没有车,她连那个合法开车的本本也没有。但是奇怪呀,首长可以坐军用飞机,就是坐民航客机,勤务兵也应早早在机场外等着了。
    “机场到市区有地铁专线!”
    诸航想问,莫非首长不会坐地铁?她怕打击到首长,只得保持缄默。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她给触了下,拍拍额头,“我也有东西给你看。”
    “好,五点机场见!”卓绍华干净俐落地挂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愣了愣,立马看时间,老天,已经二点一刻了,首长电话是在机场打的,他不知北京的交通非常可怕吗?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忙换衣、给姐姐留条,拿了包包,飞快地往站台冲去。
    这么紧赶,到达机场就快五点了。
    一下地铁,突然想起没有问首长在哪个航站楼,急出一鼻尖的汗。抬起头看路牌,首长高大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脑中砰地跳出一句话:一个人如果在意你,他绝不会让你为他受一点点的苦。
    庆幸他没穿军装,不过这样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地铁口人来人往,都是过客,谁会看谁。但在经过首长面前时,都会情不自禁看他一眼。
    他只看着她。“来啦!”不紧不慢。
    紧绷绷的洗白的牛仔裤,超短的卡其色棉外套,头发随意地散在肩上,小脸稍微比以前有了点肉,白里透着红,如此青春,如此活力。这大概才是真正的诸航。
    首长消瘦了,下巴发尖,只是气质依旧沉稳,眼神依旧锐利。
    “行李呢?”她看到他手中只有一个电脑包。
    “我没带行李。”这个时间,勤务兵应该早到军用机场了,他的行李会比他先到家。
    广播报站声响起,列车轰轰地气势很猛地冲过来,诸航移动几步,往前去。
    卓绍华拉住她:“坐下一趟。”她气息还没平。
    诸航以为他累,退后几步,离开那圈半圆形的人群。列车哧哧地开门、关门,又轰轰地冲出站,站台安静了。
    “看看。”卓绍华从袋中掏出票夹,展开,递给他。
    哈,里面夹着那天帆帆满月时去照相馆拍的全家福。“瞧,我好像还蛮有点慈母风范。”帆帆动个不停,她怕他掉地上,全部注意力都给了他,没看镜头。首长从后面半揽着她的腰,原本刚硬的面容变得很柔和。
    卓绍华默默地看着她,叹息、无语。
    她没提一句帆帆,一点都不思念吗?她和帆帆一起快一年呢,他才认识她多久,分别几天,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临时起意坐民航,只是想找个理由能早点见到她。
    见到她后,要干吗,他没有想下去。
    又一班车进站了。
    他们最后上的车,他自然地将手臂护在她身后,防止她与别人碰撞。车厢很拥挤,两人走了几节,在连接处站住。
    列车开动,连接处晃得厉害,诸航的前额一下靠在卓绍华的胸前。
    “对不起!”她羞窘地道歉。
    一股男人清冽的气息夹着淡淡的烟草味,不由自主有点眩晕。
    她接触的男生们,多数身上是几日不洗澡的汗臭味,还有令人想呕吐的臭袜子味。周文瑾到是洁净的,喜欢用一种类似薄荷味的香皂,闻起来非常清新。他防火墙专利通过那天,和同学去喝酒狂欢,也叫上她。她酒量一般,喝了一杯啤酒,然后就埋头吃菜。男生们都喝醉了,周文瑾是唯一没倒下的,因为他要买单,她是这样想的。
    他送她回宿舍。初夏的夜晚,星星很多,风还没那么燥热,他与她挨得很近,她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反到是清凉的薄荷味。她还深嗅了一口,以为是校园里什么花香。
    在宿舍门前,他揉揉她的头发,和她说再见。周文瑾比她高半肩,她也这样抵在他胸口,她才知,那不是花香,而是他的气息。
    她那天下午打了两场球,没换衣服,可想而知,她一身的汗臭。
    第一次知道羞涩可以让人有自杀的欲望。
    列车停下,车厢又是猛烈的晃动。人那么多,她站立不住又栽进首长的怀中。
    她无辜地抬起眼,声明自己真的不是借机吃他豆腐。
    首长眼中有淡淡的宽容,她放下心来。“这什么歌?我听过的,真的,不过是不是电视出问题了,怎么只一个音?”她把视线转向车门边挂着的电视,没话找话说。
    “这首歌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歌词吟唱版,另一个就是这样。”
    她乖乖闭上嘴,沉默是安全的。
    他们的站到了,走出地铁口,外面已是暮色浓郁。
    霓虹斑斓中,首长说道:“我们吃晚饭去。”
    诸航没反对。过红绿灯时,怔了下,这好像是她和首长第一次单独在外吃饭。上次喝粥,有小帆帆在。以前怀孕,他也没和她在外吃过饭。
    “想吃什么?”这条街上的餐馆很多,首长停下脚步,问。
    高档的餐厅要预订,肯德基和麦当劳那样的太挤,诸航挑了个雅致的快餐厅,没那么喧闹,音乐是首长笛曲,很悠扬。
    两人各点了一种盖浇饭,颜色很漂亮,米粒晶莹剔透,覆盖着五颜六色的浇头,周边还有浓浓的汤汁往米饭深处渗透,让人很有食欲。配送的汤是榨菜肉丝汤,一看就非常清爽。
    “吃吧!”诸航大口大口吃起来。
    吃到一半,她嘴里满含着食物,转过身从包里拿出驰骋的合同,含糊不清地说道:“差点忘了,你看看这个!”
    眼神有点像等不及大人表扬的小孩子。
    卓绍华放下筷子,深深看她一眼。
    她手机来了条短信,是宁檬。这丫从莫小艾那儿知道她回北京,兴奋了。宁檬现在属于稳定的领薪者,接触it界的人士多,俨然是都市精英般,显摆地要带诸航见识帝都奢华的那一面。
    卓绍华粗略看了下合同,他不是律师,但也看得出驰骋公司非常有诚意,表现出想与诸航长期合作的想法,合同没陷阱,给出的价码非常可观。
    这确实是个很赚钱的工作,诸航没夸张。
    她这么老实地给他看合同,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告诉他,她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很好,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不需要对她有责任。也可以这样讲,以后他不要再过问她、再管她、再联系她。
    难怪当初她会拒绝他为她找工作。
    她要飞了,他反到成了她的牵绊。
    把合同合上,拿起筷子,挑了几粒入口,饭有点凉,没刚才可口了。
    “看完了?”诸航按下发送键,抬起头,“有没发现我现在也算有钱人了。”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脸。
    “嗯,那这顿你买单。”卓绍华慢慢地咽下嘴中的饭。
    “没问题,你还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诸航很是豪气。
    “可以要别的吗?”他不动声色地问。
    她的头点得像小鸡吃米,“可以!”
    他颔首。
    吃完饭,他领她走了几条街,走进一个婴儿专卖柜。“天气冷了,帆帆该添几件棉衣。你说哪个牌子好呢?”
    她没逛过婴儿专柜,看着货架上挂着的一件件粉嘟嘟的小衣服,好奇极了。“哪个牌子都好。”她毫不吝啬地夸道。
    他向笑得非常温柔的店员描述了下帆帆的身高与年岁,店员哗地一下拿出一堆衣服。
    “这些怎样?”他把诸航喊过来。
    “好看,我都喜欢。”诸航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也变身一回小孩。
    “那你去结账,我让店员把衣服都包起来。”
    诸航脸立即黑成了锅底,她偷偷瞟了下价格。抢钱啦,小小的衣服居然贵得没谱。
    “不想买也可以。”首长非常非常通情达理。
    “收银台在哪?”诸航捂着包包,咬牙切齿。
    收银员轻飘飘的捏着卡,面无表情地一刷,把笔和签名纸扔出来,她握笔的手在抖,心在滴血。
    白花花的银子,不是很好赚的,死多少脑细胞,熬多少夜,那个只会吃只会睡的小坏蛋,凭啥穿这么好的衣服。她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奢侈过。
    伤心!
    长记性了,以后话要斟酌再斟酌后,才能出口。
    首长体贴地没让她拎纸袋,还绅士般地让她走在路的里端。“诸航,这几天我们都不在家,唐嫂一人带帆帆很辛苦,吕姨想着法子给帆帆补充营养,也该买两件衣服送她们,就当是新年礼物。怎样?”
    她学乖了,紧闭着嘴,不接话。
    “太贵重的衣服,她们也没机会穿,买两件羽绒服好了。”他把她拉进一家商场,找到羽绒服柜台,他负责请店员挑衣,她负责买单。
    心疼得已经麻木了。
    下电梯时,他的目光扫过下面的鄂尔多斯专柜,最显目的地方挂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围巾。
    “诸航,那条围巾我围怎样?”
    欲哭无泪,鄂尔多斯呀,动辙都是四位数的价码。“太老沉。”她坚定地回道。
    “我的工作需要老沉一点。我和学生的年龄相差无几,我一直担心在他们眼中显得太年轻,从而质疑我的水平。”
    他直奔鄂尔多斯柜台。
    她一把拉住他,“那个毛毛多,围在脖子上会痒。”
    “我忍忍好了。”
    “你都穿军装没机会围!”
    “像这样的时候,我可以围在大衣里面。难道你不愿送我?”
    “不是,呵你喜欢就好!”笑得比哭还难看。
    “诸航,我真的很喜欢。”他非常认真地保证。
    那就买吧!
    二千多的银子,再次随水飘走。
    诸航觉得握在手中的卡像轻了许多。
    终于什么都买全了,幸好他没要求给勤务兵买礼物。
    “我们打车回家。”他看着茫茫的夜色。
    “不要,坐公交。”一会,他要她付车资,她肉疼,现在能省一个是一个。
    “东西多,坐公交不方便。车资我来付。”他和她商量道。
    她没意见,跑得两条腿都酸了,何况心还在疼痛着。
    打了辆车,他坐副驾驶座,她和一堆袋子坐在后座。一路上,只顾着默算这一天的损失,窗外的夜景都没细看。听到吕姨夸张的音量,才发觉到四合院了。
    “夫人干吗这样破费,照顾你们是我的工作。”吕姨和唐嫂异口同声地道谢。
    她默哀,她也不想破费,她是被算计的,好不好?
    小帆帆激动得小肚子直挺,他最不势利,不是因为他的礼物,而是因为看见了她。
    她小心地抱过他,阴了几小时的脸,绽开一丝阳光,响亮地亲了亲小帆帆的脸颊,“哦哦,小帆帆,想我没?”
    “夫人,快进屋,你屋子我今天刚通过风,被子也晒过太阳。”吕姨笑着催道。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突然想到她干吗到这里来呀?
    既然来了,想走就没那么容易。
    唐嫂向诸航汇报小帆帆这些日子的进步与变化,包括大小便的次数。看着唐嫂那么敬业的份上,她想插句话都是亵渎,她只得不住点头,时不时发出“嗯,呵、啊、哦”这样的字眼。
    吕姨勤快地去厨房做了夜宵,热气腾腾端上来,谦虚地说不知道夫人回来,不然应该丰盛点的,这样子太寒酸。她说哪里哪里!
    小帆帆很有人来疯的潜质,十点过了,还没想睡的意思,赖在她怀里,她去下洗手间,哭得还满脸是泪。
    她捂着耳朵,趴在马桶上向诸盈打电话。
    又是一个谎言。“姐,我到小艾这边拿资料,晚上就睡这边。”
    诸盈关照明日早点回来,她和骆佳良都忙,如果太晚回家,诸航要去学校接梓然。
    手机合上,长吁一口气,她紧张得心口砰砰直跳。
    刷好牙、洗好澡的首长,终于一身清爽地现身了,小帆帆看着他,就像看到床,打了个秀气的呵欠,乖乖地依进他的怀里。
    “你也早点睡吧!”他从她头上把那只抓头发的手给拽下来,再抓,就成鸟窝了。
    她委屈地瞪瞪他,一转身,也打了个呵欠,这么半天的奔波,她也倦了。
    跌跌撞撞地出门,脚自觉地找方向。开关在哪边,睡衣搁在哪,不用开灯,也知走几步到马桶、洗脸台。
    这里也算她半个家,太熟悉了。
    眼一闭,往后一躺,连个小梦都没有,睡得很沉。
    卓绍华看到客房的灯熄了,才转身进了卧室。小帆帆在他怀中就睡沉了,他轻轻地给他换了块尿布,盖好被子,自己慢慢躺下。
    黑暗之中,想起诸航临走前恨恨的一瞥,他不禁莞尔失笑。
    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会有恶作剧的潜能。说给成功听,成功肯定会觉得他在编故事。
    他会厚着脸皮,敲诈小姑娘的钱,匪夷所思呀!
    从哪一天起的呢?每一次看到诸航脸上闪耀着新鲜动人的神情,他的心脏就会猛地蹦了个高儿,他就会做出一些超脱常规的事。她的神情像一波潮水,他觉得他能听到她胸中水波拍岸的声音。被她吸引,是不受控制的事。
    她是个异类,和他三十三年来所认识的人完全不一样。如果把他认识的人用物体来形容,他们都是方的,成功这样的,则是圆的,而她没有任何规则,想方则方,想圆则圆,甚至还可以是三角的。
    在兰州的最后一夜,他梦见了她。在机场,他抱着帆帆,她拎着行李。帆帆哭得嗓子都哑了,她听见了,却不肯回头,提着行李越过安检线,一步步走远。
    佳汐刚过世的那几晚,他都没这么悲伤过。醒来后,坐起来抽烟到天明,心情沉得如冬日铅灰的天空。他把手机拿起来,想听她的声音,最终又放下。
    “咯咯”小帆帆做了什么开心的梦,笑得咯咯的。
    他温柔地拍拍帆帆,低声问:“帆帆,想要妈妈,努力就可以了吗?”
    小帆帆笑得更欢了。
    诸航睡得真香,像有微风吹来,一下、又一下地拂过她的脸,痒酥酥的
    呃,眼睛慢慢撕开一条缝,眼前一张流着口水的小脸,那微风是他那只软绵绵的小手,好奇地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小帆帆,是你呀!”她跃起身,与他额头对额头,像小时候玩的斗牛角。
    刚开始,小帆帆挺开心,她力度没把握好,撞疼了他,他扁扁嘴,眼泪在眼中直转。
    “哦哦,猪不好啦!坚强点,咱们不哭。”她忙把他抱进怀里哄着。
    小坏蛋穿新衣喽,钱好衣服也好,是比平时帅多了,“告诉你,这是我买的哎!”过了一夜,肉还疼,“谁抱你进来的?”
    “夫人醒啦!”唐嫂从洗衣间出来,“卓将一早就出门了,让你等他回来。”意思就是,今天不要出院门了。
    她皱皱眉,继续和小帆帆玩。眼角的余光扫到桌上的电脑和书本,再拉开衣柜,看见里面叠得整齐的衣服,“这些是吕姨整理的吗?”她问唐嫂。
    “卓将没让我们弄,他说夫人培训忙。”
    像城墙一般厚的脸皮也红成了烤虾。
    这奇怪吗?奇怪的,突然有了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股热流在心中荡漾开来,一圈一圈,诸航在热流中轻摆。
    应该是羞窘。
    唐嫂要给帆帆洗衣服,让帆帆和妈妈玩。帆帆笑眯眯地窝在被窝中,小腿翘在诸航的肚子上,很是逍遥。诸航也不急于起床,就这样由他去。玩着玩着,小帆帆睡回笼觉了。
    诸航一动也不敢动,唐嫂又不进来,她只得和他并排躺着,然后,她也睡着了。
    “到底是娘俩,割不断的血亲,瞧和妈妈睡,他多乖啊!”吕姨和唐嫂轻手轻脚走进来,对视一笑,把门关上了。
    诸航是被小帆帆的哼哼声叫醒的,他胀红着一张脸。
    她大声叫唐嫂。
    “小帆帆准干坏事喽!”唐嫂熟悉这表情。
    解开尿片,果真是满裤子“黄金”。诸航捏着鼻子,笑帆帆丑疯了。
    那家伙嘴巴歪歪,坏坏地一笑。
    诸航跟着起床,外面,已是日上中天。她依着门怔怔地站着,院中晾着的小衣衫、一株株修剪得茁壮的盆景,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小帆帆呀呀的学语声这多像一个温馨的幸福之家呀!
    当她的目光掠过对面的画室时,她轻轻一叹,转身回房。
    吃完午饭,她接到马帅的电话,问她合同看好没有,没什么意见,今天把合同签了,公司好马上立项,着手下一步的工作。
    “我没意见,那我现在就过去。”她正在找理由开溜呢!
    电脑和书是眼前用得上的,先带走。刚装了袋,院子里有汽车声,首长回来了。
    “出门?”简明扼要的问话。
    “今天签合同。”她诚实地汇报,手里的袋袋是顺便带走的。
    “等我五分钟。”首长接过袋袋,放进车中,又拿过勤务兵手中的钥匙。
    “不要!”驰骋财务应该是把钱汇到她的卡上,似乎不需要保镖护送。何况他在,她更担心资金的安全。
    “这是件大事。”首长的口气不容拒绝。
    她愤懑地哼了声,以示反抗,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咬紧牙关,别乱说话。
    卓绍华驼色的齐膝大衣,烟灰色的长裤,脖子里围着那条黑白相间的围巾。
    哎哟,三分长相,七分打扮,首长本来就七分长相,这下子简直是公子温润如玉,
    不对,这个词太娘,首长是俊逸卓尔、冷峻不凡。
    她真是道德风尚楷模,帅了别人,自己光着脖子站在寒风中,搓手取暖。
    车倒出车库,她向小帆帆挥手,打开车门上车。
    当车驶出院子的那一刻,视线内不见小帆帆,心情突地坏了。
    “合同之前都谈好了,今天就签个字而已。”她温婉含蓄地提示,他去很多余。
    “你听说奇虎360和腾讯qq之间的网络大战了吗?”他今早匆匆赶去工信部,这件事越演越烈,已惊动了上边。
    她若无其事的一挑眉,“江湖只有一个,谁不想做武林盟主?”
    腾讯创业十多年,枝枝蔓蔓伸向网络各个角落,它已不再是个聊天工具,它现在涉及到游戏、空间、电视、输入方式、杀毒软件等等,很快就要侵占整个江湖。360奇虎是后来者,它一出现扮演的是大侠的角色,免费替用户维护电脑安全、清理电脑垃圾、查杀木马,渐渐获得用户的信任,但这并不是它的终级目标。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于是,江湖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360与qq不能相互兼容,你只可选择其一,偏偏太多的用户已深深依赖上它们,二者缺一不可。
    现在两家开始推出相关的促销活动,仿佛舍去谁都是可以的。
    悲催的是用户,电脑罢工。
    “难道就这样坐山观虎斗?”他给她逗笑了。其实这件事本和他无关,但部里考虑在这场大战中,怕有心人正好渔翁得利。上边已让工信部和公安部出面调解这件事。
    “我讨厌他们这种流氓行为,用户有自己的选择权,如果你真的好,用户会选择你的,你偏要牵着人家鼻子走,太鸭霸。哪里是观虎,是看他们耍猴。不过,有竞争也好,这样子江湖故事才多。国家不会坐视不管,肯定是一块大饼分n块,这样也给以后的大侠们给个警示,想做盟主没门,还是接受三国鼎立的现实。你若想做盟主,除非你真的好到无人可超越。长江后浪推前浪,可能吗?微软那么牛,还不是时时发布补丁修补漏洞。”
    握着方向盘情不自禁用上力气,不然不足以压制心中澎湃的涌动。
    她对网络的分析是如此的犀利、独到,他承认他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从来,心中不管如何纠结,他要么沉默,要么说出来就是结论。他很少聊自己的工作,在她面前,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而她的想法,和他完全一致,只是他可能会说得一本正经,她却在谈笑声中,挥剑如虹。
    他屏住呼吸,听到心在胸腔中用力地冲撞着。
    似乎,他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玉。
    “你在这等我,还是去别的地方转会?”到了驰骋公司门口,诸航问卓绍华。她这样问是非常体贴的,军中的少将有如高松劲柏,一身凛然的正义,而商人多少有点市侩,她怕他被这市侩气给玷污了。
    卓绍华拉上手刹,打开车门。他仰起头看了看驰骋公司显目的门牌,又四下张望附近的建筑。这地段在北京的中关村谈不上是一级,但也算很不错了。
    他拾级而上。
    “你真要上去?”诸航追上去。
    “不然我干嘛来?”他反问道。
    不是押运资金么?
    “那个那个你上去我该怎么介绍你?”诸航急了,这气质这形像,说是出租车司机或送外卖的,没人相信。
    “你想怎么介绍就怎么介绍,大你十岁,说是你大叔也可以。”不再理她,冲总台小姐轻轻颌首,向电梯走去。
    诸航漆黑的长睫忽闪几下,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大叔?哼,韩剧看多了吧,为啥不说是哥哥呢?
    马帅已在办公室等着了,还叮嘱秘书订了张桌子,晚上请诸航吃个饭。秘书问什么样的餐厅,马帅说小姑娘喜欢精致点的,韩国菜或日本菜。
    “马总好!”诸航第三次来驰骋了,熟门熟路,进门先打招呼。
    马帅抬起头,发觉诸航带了个伴。“这是?”
    诸航干笑两声,“呵我首长啦!”她想破头,才想出这个模棱两可的称呼。
    马帅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伸出手,“诸小姐你确实需要找个首长给管管。首长好!”他把“首长”这个词理解成情人之间的昵称,心中大赞,诸小姐游戏设计新颖,眼光也不错。
    卓绍华淡淡地点头,也不解释。
    诸航一头黑线,马总这话听着真别扭。她看上去像社会边缘人?
    马帅把两人领到沙发上坐下,秘书送上茶。可能是卓绍华的气质太过凛然不可侵犯的样,他不由自主多了几份敬意。“合同看过了吧?”他问首长。
    诸航嘴巴半张,喧宾夺主么?
    卓绍华微笑地看向诸航,“你有没有别的看法?”
    她对他很有看法,这个项目是她的好不好?
    “诸小姐刚刚在电话里讲过了,她没看法。”马帅是询问首长的看法。
    “哦,”卓绍华摊开双手,“那你们继续!”
    马帅这才把笑脸转向诸航,“诸小姐,那我们签合同!”合同一式两份,他从诸航那边拿过一份来,先签上自已的名字,盖上公司印章,“我已经和财务讲过了,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合同签好,今天就把款项汇到诸小姐的账户上。”
    诸航抿着嘴,一言不发。
    “怎么了?”马帅看看诸航,又看看卓绍华。
    “如果今天不想签,那我们改日再来。”卓绍华对诸航说道。
    诸航抓起桌上的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下搞得马帅有点难堪,诸航似乎极不情愿。“诸小姐,你如有什么其他要求,咱们好商量。”
    “马总多虑了。”卓绍华笑笑,手臂自然的搭在诸航身后的沙发上,“她可能嫌我管得太多。”
    “哈,这样啊!”马帅大笑,“诸小姐,你不知哦,有人管是幸福的,像我就是个妻管炎,我是乐在其中呢!”
    诸航默,她觉得她和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个星球的,沟通实在很困难。
    马帅盛情邀请两人留下吃晚餐,诸航看看卓绍华,她想他肯定会拒绝,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她也不好拒绝,不敢再对诸盈撒谎了,只得打电话给骆佳良。骆佳良今晚没有应酬,会早早去接梓然回家做饭。
    马帅大喜,急忙让秘书改地点,到听涛苑订房间。这家餐厅环境优雅,海鲜和野味都做得很地道。
    席间,马帅问:“请问首长在哪高就?”
    “在大学教书。”首长避重就轻。
    “诸小姐不会是你的学生吧?”马帅也八卦,师生恋可是很让人兴奋的。
    “我的水平做她的老师还欠缺些。”
    “你太谦虚!来,喝酒。”
    卓绍华要开车,以果汁代替酒,马帅到是喝得微醺。
    诸航专心吃菜,话不投机半句多。
    吃好出来,各自上车。马帅突地又跳下车,喊住诸航。
    “诸小姐,我已经和《俪人妆》的老总打过招呼了,让他给咱们做个专访。这个杂志专门给时尚淑女们看的,非常高雅。呵呵,咱们叫《俪人行》,和他们差一个字,真是缘份呀!这是我们宣传打响的第一炮,你要好好地把你的构思描述出来。”
    “他们有没采访提纲?”诸航问。
    “应该会有的,采访前,我再和你联系。”
    “我没接触过记者,不知道怎么对付。”
    “他们主编亲自操刀,你就像跳三步呀,跟着转好了。”
    诸航哦了声,灯光下发觉卓绍华黑眸深了又深,像口深不可测的潭水,此时,有阵风吹过,潭水微波轻荡。
    北京的冬夜真冷,寒风瑟瑟,诸航紧紧身上的衣衫,看看夜空,寒夜让满月更远更皎。
    “我自己打车回去。”她转身,想拿下车上的包包。
    “一会把车钱给我。”卓绍华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诸航摸摸冻得通红的鼻子,啥也不说,乖乖上车。
    诸盈家离餐馆并不远,半小时的路程。中途要穿过一个商场密集的地段,到底是都城,夜晚,依然人流如潮。
    车开得很慢。诸航看到一家商场前巨大的广告牌上是一款手表。那款表非常特别,在表盘的中央,一个方形微小的轨迹突出了一轮满月。广告标语上写“腕间看星月变幻,自然最浪漫,月亮最诗情宝珀全历月相表”。
    “啥叫月相表?”她自言自语。
    “古老的月相,是星象观测者最浪漫、最具象征意义的时间表达。钟表商们把月相盈亏的运动规律也自然纳入钟表当中,这种表就叫月相表。那表好看?” 卓绍华瞟了一眼。
    诸航不接话,按紧包包。
    卓绍华不禁莞尔,“那款是女表。”
    一群乌鸦哇哇从夜空飞过。
    车离诸盈家还有半站路,诸航就嚷着要下车。要是给姐姐、姐夫碰上,怕是一句“首长”介绍不了的。
    卓绍华没有坚持,这一带算是老城区,居民很多,治安应该非常好。
    诸航拎着袋袋走了几步,回头看首长的车还停在那,忙掉过身,“你快回去呀,小帆帆在家呢!”
    “好!”卓绍华眨了下眼睛,没有发动引擎。
    他不走,诸航也不好走。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路上,视线绞缠在一起。
    卓绍华手在方向盘上叩了两下,像是无限艰难,终于发动了车。“那我走啦,再见!”
    “再见!”她拎袋子的手都冻麻木了。
    “诸航”他打开车窗,欲言又止。
    她凑过去。
    路灯撒下一地的光辉,其实并不明亮。她分明在首长的眼中看到一缕孤单,再细看,又是一如往昔的从容不迫。
    “没什么,你也回吧!”淡淡轻笑。
    她愣愣的,首长那神情好像不是要讲这句话的。
    车远了,她呼出一口白气,跺跺脚,走进小区大门。
    梓然开的门。
    “姐姐在家吗?”她悄声问。
    “航航回来啦!你打下你姐姐的手机,我打了几通,都没人接,不会出啥事吧!”骆佳良担心地从阳台走过来。
    诸航暗暗地吁了口气,掏出手机,发现有一通短信。
    她眼睛瞪得溜圆,是首长的短信。
    “诸航,周一到周五住你姐姐那边,周六周日回家吧!帆帆会想你,唐嫂和吕姨会牵挂你。”
    她人缘这么好?诸航飘飘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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