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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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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太原城里名声烂透了的浪荡子,两片嘴皮一碰黑的也被你说成白的!雨姝这般品貌若非你使腌臜手段,哪容得到你沾染半分!”张夫人看着邓茂然那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便心里来气,简直恨不得从椅子上窜起来,对准男子胸膛狠狠踹上几脚。
    “呵,”邓茂然根本就没把张夫人放眼里,闻言只是冷笑,继而对着谢鹰说道:“指挥使大人,空口无凭,我房里有徐雨姝贴身之物,还留有我二人往来书信,指挥使遣人去我府上把物件拿过来一看,便知我所言句句属实。”
    说着,男子颇为不屑地轻蔑一笑:“我邓茂然虽是那风月场中常客,却从来不做那些个强迫之事。”
    邓茂然的话语掷地有声,不像是空口捏造。
    张夫人听得心惊胆战,一滴冷汗顺着下颚滑落进领口之中,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她看着邓茂然有所依仗、毫不心虚的模样,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疑惑:莫非……雨姝真的和此人两情相悦?
    想到这一点,张夫人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她自认这么些年来对徐雨姝掏心掏肺,把她当亲女儿般疼爱,阖府上下对徐雨姝这个表小姐都十分尊崇,虽是寄人篱下,但她从不让旁人将徐雨姝轻瞧了去。若徐雨姝真的和邓茂然有情,直接禀告她就是,何苦弄成这般——闹得众人脸上无光!
    “老爷……”张夫人正想开口说话,谢鹰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闸子。
    男人看着邓茂然,眼神里满是冷漠:“遣人去你府上——给你父母通风报信么?”
    “雨姝是我外甥女,你在我谢府将她欺辱了去,我自不会放过你。来人,将此人拖下去,先打二十个板子。”
    有健壮的家丁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搀住邓茂然的胳膊,便要将其拖下去。邓茂然没料到谢鹰竟然会说打就打,拼命扭动身子挣扎,却是徒劳,只能任由家丁把自己像拖死狗似的拖走。
    谢鹰是掌军之人,他打得板子肯定不好接。邓茂然可不想挨着二十下,扯开嗓子怒吼:“放开我!我爹是邓锦瑞!你特么敢打我板子?!”
    “给我重重的打!”谢鹰视线都不曾挪动一下,嘴唇翁动,说出的话却格外冷厉。
    “谢鹰!我是邓锦瑞的儿子!魏子言是我外公!你敢动我?!今年别想让我家给你捐钱了——”邓茂然的声音越拖越远,很快,随着几声沉重的闷棍,便被惨叫替代。
    “老爷……”邓、魏两家都是年底带头捐钱犒军的大户,张夫人听着邓茂然的话语,不免有些犹豫。
    张夫人是个七情六欲上脸的,谢鹰听她这声音便知道自己这位夫人在想什么,想说她几句,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叹了口气,道:“你去看看雨姝吧,再问问她……问问她究竟和邓茂然是什么关系……”
    “老爷打算怎么处置此事……”张夫人一想到徐雨姝那性子,遇到这种事不寻死觅活已算好的了,让她此时去问,真有些……犯怵。
    “若雨姝与此人无情,即便他是邓家儿子,我也必然废他双腿,权当做给她兄长、嫂嫂作交代,以后也会尽我所能,为雨姝寻一门好婚事;若她与此人有情……”谢鹰转身,脸上的神色一片木然,“那你便准备让她出嫁吧。”
    张夫人应了声“是”,便立刻抱袖准备往徐雨姝住处去。
    谢鹰看着她腰身窈窕的背影远去,抬眸看着天边流光溢彩的晚霞云翳,心下冰凉。
    世人总说他土匪出身,以盛年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然是壮志正兴,但每当凝视着如今天这般绚烂的霞光,谢鹰却只恨自己发迹太迟、太迟
    张夫人并没有如愿与徐雨姝说上话。徐雨姝被抬回院子里后便一直昏着,未有片刻清醒,府上医女给喂了一次药,却没起什么效用。
    徐雨姝身边贴身服饰的珍珠、玉叶出了这等大纰漏,被管事的嬷嬷带人收押起来,关在柴房,听候发落。
    徐雨姝院里的其他丫鬟都被吓破了胆,服侍起来颇为畏手畏脚,看得张夫人一阵蹙眉,不得不把自己的贴身侍女织锦给留了下来,照看服侍着。
    看完了徐雨姝,张夫人又马不停蹄往灵犀堂去。
    季蓁蓁今日遭罪全在张夫人掌家不利,灵犀堂剩下的几个侍女心中都颇有怨怼,在谢赢川的授意下不失礼地给张夫人吃了个闭门羹。
    张夫人知道在季蓁蓁这讨不到好,灰溜溜地回屋了。
    夜间淅淅沥沥下了雨,点滴到天明。
    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季蓁蓁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眼底猩红的眸子。
    季蓁蓁瞬间被惊出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定睛看清,便被一个熟悉的气息揽入怀抱。
    “蓁蓁……”被少年紧紧抱在臂弯里,对方的表情看不真切,头顶传来的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季蓁蓁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慢慢浸湿干涩的眼眶。
    她有些费力地抬起软绵无劲的胳膊,环住少年精瘦的腰身,张口,平日里甜软的声音被沙哑取代:“明堂……”少女尾音颤颤,隐隐听得出有几分委屈。
    谢赢川心中骤然一酸,只觉喉咙有些哽咽,他顿了顿,低头亲吻了一下季蓁蓁松软的发顶,才慢慢道:“你醒过来就好……”少年声线微滞,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
    他能说什么?
    说他担心极了,坐在床边枯守了一夜?还是说他害怕极了,一听呼吸声微弱下去,便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颈脉?
    谢赢川活了近十六年,第一次徒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季蓁蓁被金堆玉砌地养到十五岁,嫁给他还不到一月,就在自己府上中了腌臜伎俩;而他与季蓁蓁起卧不离足足十多日,都不知道季蓁蓁竟然有心疾!
    昨夜枯坐床头的颓然还萦绕在少年心中,可谢赢川哽了又哽,话到喉头,终究只化作一句:“你醒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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