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街午门，人群散了去，两耳通红的燕良辰推着轮椅，与南宫伯一道回宫。
    这时燕良辰忽然回头望了望，望向一个高大行人的背影。这人笼在一件宽大的灰色冬衣中，外面还披了件破烂的斗篷。
    南宫伯寻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辰儿，你在看什么?”
    燕良辰收回视线:“奇怪，先生，那人的眼睛竟然没有眼白，都是黑的。”
    南宫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梁的‘凶芒虎’不也是异瞳虎目。我们快回宫去，今天再弄几个拿手好菜给先生吃。”
    燕良辰摇摇头不去多想:“好嘞，先生今天想吃什么?”
    南宫伯:“那个什么蛙，你昨天说菜里要放红红如灯笼的辣椒，看着就喜庆的那个。”
    “泡椒牛蛙啊，这个我拿手，先生你是不知道我师傅有多鸡贼，我玉儿姐以前只吃素，每顿还吃的少，后来硬生生被师傅给带成吃货，先从十三香小龙虾开始，然后是这泡椒牛蛙，我玉儿姐那叫一个喜欢吃。为这事我那冷艳的师叔暗里没少和师傅交手，师傅还想拉她一块吃来着，左手端着一盘小龙虾，右手拿着刀跟她乒乒乓乓的打一块，嘴里念叨着肉里含有丰富的什么什么的……”一路逗得南宫伯开怀大笑，直摇头:“哪有个王爷样。”
    ……
    池鱼街位于燕京城城北区，虽说是天子脚下的燕京城，如今亦显得萧条，连只老鼠都是瘦的。只见一只老鼠快速溜过午门，却被一盆水浇了个透，然后迎来一扫帚，老鼠吓得逃窜往另一个方向。拿扫帚的老婆婆咒咒叨叨:“怎么不把你绑台上咔嚓掉！”
    老婆婆名叫陶玉芬，老伴死的早，死在了沙场，三个儿子相继被朝廷征兵征走，最小的才十六岁。原本清理午门台的活计是其大儿子的，被陶玉芬给揽了下来，当官的见她年纪大了想换人，可她不干，清理午门台的活计算是个肥差，收尸衙门会收，剩下的血水什么的需要有人来清洗干净，因为比较血腥吓人，所以每个月有二两银钱可以拿。陶玉芬想着得多攒些钱留给三个儿子娶媳妇用，坚持揽下这份活计。至于那些血水什么的她将其当成猪血也不怕这些。
    她身形佝偻，面容瘦且皱巴巴，拎着桶水有些沉，没走几步就需要歇一会。这些天脸上多了些笑容，不再同以往那般愁苦，她眼望大梁王朝的方向，喃喃念叨:“女帝菩萨，一定要保佑我那三个儿子好好活着回来。”大梁王朝向草原楼兰宣战的消息已传遍大燕，这一消息相当振奋大燕百姓的民心，听说那支“天下第一骑”的铁浮屠已出征，马蹄轰轰隆隆向草原。
    大燕的民心向着大梁女帝，也是没谁。燕帝也很无奈，但他能有什么办法，战争这种事开始容易，结束太难，并不以他的意志来转移。所以唯有天子守国门，才好挽回大燕民心。
    池鱼街的午门周围空荡荡的，因为此地经常有人被问斩，人们觉得阴气重，不吉利，所以没人买这周边的地，也就没盖屋。看完热闹的人们散去后，只剩陶玉芬在清洗此地，寒风呼呼的吹，粗鲁的把雪花吹向陶玉芬的眼睛。陶玉芬抬手遮遮，把这阵妖风挡开，当这阵妖风平静之后，她突然发现龙头铡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有些吓到她。她先看看这人的脚，是有脚的，不是飘的就好。
    陶玉芬壮着胆子开口道:“这位小哥，这里阴气重，不能久呆。”
    来人充耳不闻，他先观察了下四周，然后掀开斗篷，解开衣，原来衣下还有一人肩扛着他。
    两人对着龙头铡台柱一跪，泪流满面。
    “先生！”
    “阿爷！先生！”
    正是端木牙与慕容乘云。
    慕容乘云如今刚满八岁，为燕锦怡所生，是慕容子晋的种。慕容睿对这独孙宠爱至极，可惜独孙没有习武的资质，却有一双异瞳，无眼白的眼。脑瓜子聪慧异常，三岁便跟着鬼谷高阁学习巫蛊之术，到如今已达触类旁通之境，如同妖孽一般。
    仇恨这种事，如此乱世倒是代代相传。
    慕容乘云先收敛好情绪，抹干泪望向陶玉芬，陶玉芬这才看清他的眼睛，不由吓得向后退数步，跌坐在地。
    端木牙袖里毒刺握在手，刚要解决掉她时，慕容乘云拉住他的衣袖:“牙哥，老道士和老和尚还在城中，不宜多生事端。”接着他来到陶玉芬跟前，望着她道:“你识字吗？”
    陶玉芬摇摇头。
    “那就好。”慕容乘云取出一包指甲盖大小的粉末，递给她:“吃下去，这是哑药。你不吃下去就会死。你选一个。”
    陶玉芬壮着胆子道:“你……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怎么心肠如此毒辣。”
    慕容乘云阴森森道:“怪只怪这个世道，你吃不吃?”只见慕容乘云抖袖间，一只绿色的毒蜘蛛窜了出来，低嘶了一声，毒牙间滴下的毒液将扫帚眨眼腐蚀殆尽。
    陶玉芬吓得老泪直流:“我就是个普通的遭老婆子，求你放过我，我还不想死，也不想哑，哑了和儿子说不上话。我什么都没看见，也绝不会说出去。”
    慕容乘云摇摇头:“给你三息时间，我说过，怪只怪这个世道，我连我爹的面都没见过，如今我阿爷也被你们中原人杀害，我比你可怜。一，二……”
    陶玉芬赶忙把哑药服下去，然后只觉喉间火辣辣的疼，疼昏过去。
    慕容乘云收回毒蜘蛛，端木牙继续扛上他，拢上宽大的冬衣，戴上斗篷。两人作一人，久久驻足在此。
    端木牙:“乘云，巫疆也快彻底覆灭，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该去哪。”
    慕容乘云:“去西域，那还有阿爷留给我的五万数精兵。”
    端木牙沉默片刻，叹口气道:“五万也报不了仇，最少得五十万。”
    慕容乘云:“西域有处毒沼禁地，我们去那里。”
    端木牙奇道:“为什么去那里？”
    慕容乘云:“我记得那千岁府的燕良辰与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端木牙摇摇头:“那个啰嗦的胖子当时说了很多话。”
    慕容乘云接口道:“我们去研究他口中所说的咬一口感染一个的……丧尸！”
    端木牙眼前一亮:“好！乘云，你做什么牙哥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