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显然早有准备,听问,立刻回道:“姑娘放心好了,自从上次娘娘交待过之后,奴婢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茹欣姑娘,不敢有丝毫闪失。”
静点点头,“那就好,我家公主还想去看看云湖姑娘,你前头带路。”
我围着厚裘站在院子抬头看树上跌落雪花,死气沉沉的留芳殿,也只有树是鲜活的,李嬷嬷走过来请道:“娘娘这边请,奴婢这就带您去云湖姑娘住处。”
我点点头,跟在她身后穿过院落,回廊,来到那个破旧的屋子,她打开牢锁的房门,里面扑面一股刺鼻气味冲撞出来,我皱了皱眉,“平日里不打扫屋子的吗?”
李嬷嬷惶恐的低下头道:“打扫的,只是这女子疯疯傻傻的一直自杀,一年里手腕割破了七八次,井也跳过,若不是奴婢早早救下,现在早已是地下冤魂了,不得已才把她锁起来,这屋子平时三天打扫一次。”
我沉下脸不再说话,低头进了门,除了味道有些刺鼻外,与上次相比这里已经好很多了,至少陈设都还整齐,殿里一个角落里生着一小盆碳火,火盆边的女子围着残破的棉被缩在那里。
我转身道:“你下去罢。”
李嬷嬷陪着笑脸退下,顺手拉上了房门。
我慢慢走过去,“云湖。”
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神情恍惚,目光慢慢落到我的肚子上,随即冷笑出声。
听到这一声,我提起的心便又落下,总算还有些神智,至少认得我是谁?“过年了,我来看看你。”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冷声道,削瘦的脸上划过一丝嘲讽,仍旧盯着我的肚子。
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深深打量着她。
一年不见,她确实吃了不少苦,手腕上伤痕累累,额角带着新伤,大概不久前她还想过要自杀,可是……她终究还活着!
或许她是想过要自杀,但也只是因为承受不了这样日日煎熬着的痛苦,想要解脱,却又顽强着不肯死,我知道她还对这世间有留恋,她的孩子还活着,她怎么能先死呢?
“你果然是怀孕了,看来你现在过得很不错。”她冷冷的道,随手拨了一下凌乱的发,萎黄枯瘦脸上一道狰狞的长疤触目惊心。
我惊得睁大眼睛,“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她一怔,冷笑,然后满不在乎的摸了摸脸上凹突不平的伤口,“那么惊讶做什么?现在的我很丑罢?”她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里回旋,凄励又吓人。
“云湖,你脸的伤是谁做的?”我本能的想到了南诺天,这块伤痕跟他脸上的伤十分相似,好像也是被同一种手法所伤,我觉得肚子一阵隐隐作痛,南诺天怎么会这么残忍?可随即我便为自己这个想法而冷笑,我这是怎么了?呵!他原本就是残忍的啊,我早已见识过。
云湖不回答,冷笑的看着我,“你很想知道吗?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摇摇头,痛苦的看着她,虽然我曾经恨过她们,可是北齐的那人已死,还有什么仇放不下呢?
“云湖,齐王死了。”我看着她的脸道。
她闻言一震,抬眸看着我,深陷的眼眶,嘴唇突然颤抖起来,发出一阵狰狞的笑来,“哈哈哈……”
我看着疯笑的她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止了笑,冷冷的道:“你终于报了仇了,他终于死了,姒倾城,你现在很得意罢?皇上宠爱,身怀龙子,不日地位就可直逼皇后。”
我嘴辱动了动,很想告诉她我一点都不开心,可是话到口边却笑了,
“是啊,我很开心,你们终于都得到了报应。”
云湖脸上一凛,笑着道:“做了坏事的人都会得到报应,总有一天你也会的。”
“我没有做过坏事。”我本能的辩白,激动的站起身来。
越是否定,就越清晰,起身的刹那间我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浓浓苦涩蔓延上来,我紧紧握住椅靠,不能否认她说的是事实
她冷笑一声,抬头看着我的肚子道:“你拆散别人母子,害得我落到现在下场,你难道不该被诅咒吗?倾城,我诅咒你的孩子胎死腹中,诅咒你被最心爱的人杀死。lt;a href=<a href="<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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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难以置信的的摇头,用手捂住肚子,这些诅咒无疑都是最惨残的,虽不致命,但无论哪一个都能让我生不如死。
云湖,她还是没变,依然心狠手辣。
她冷笑着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痕,似看着一本书页,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尖长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结痂的伤口,“一年来,当你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听着宫女叫你贵妃娘娘的时候,我便在这留芳殿里咒你不得好死,我相信父皇现在也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诅咒你……”
“他不会。”我冷声道。
“他不会?”她转头看着我,显得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恨透了你,你这个孽种,是你跟你娘毁了他一生的尊严。”
我苦笑的摇头,“他一生的尊严是他自己毁的,荒淫无度,嗜杀成性,如果不是这样,北齐也不用沦落到需要跟人和亲割地才能生存下去的局面。”
“你少在这里教训人。“她冷冷的别过脸去,瞳孔映着火光显出诡异的颜色。
我叹口气,已不想再就这件事情说什么,转身看着破败的房间四壁,转入正题道:“雍王今天会进宫。”
听到这个消息,她先是一怔,随即变得紧张起来,扔了被子站起身,慌乱的在屋子里四处找寻着什么,我站在那里看着她,“你找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慌乱的翻找着,最后在地上摸到一面铜镜,端起来凑到窗边照着,她拨开眼前的发,当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时突然就不动了。
我看着她,她身子站在窗边,映着外面雪白天地形成一种奇异的影像,昏暗的黑白画面,她长发凌乱,宫装早已脏的看不出颜色,这是云湖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深深叹息,人的怨恨不过是一直的心头郁结,当云开雾散,仇恨消弥,再看从前与自己有过恩怨的那些人,就会发现一切都是虚幻的,不值得。
“云湖。”我轻轻叫了一声,向她走过去,快要走近的时候她突然大叫一声,丢了手里的镜子转身看向我,“我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她发了疯般冲撞过来,我捂着肚子避让开,“云湖,你怎么了?”
她闻若不闻,跌跌撞撞跑到床边,将床上的被褥全部掀起来,把自己缩到里面,“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不要……”
她痛苦的在被子里喃喃自语。
我走过去,看着她疯颠的样子一阵心痛,“或许他不会来看你的,他只
能在宫中待三天而已,皇上也不会准他来看你。”
“不,他会来的。”云湖掀开被子道,凌乱的头发挡了眼睛。
我转身看着她,直觉那是个疯子,“你不是不愿意见到他吗?”
“谁说的?”她激动起来,霍得睁大眼睛,“我要见他,我要让他知道我这两年来所受的苦,我要让他替我报仇,让他杀了你。”
她仇恨的目光让我心惊,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
她哈哈大笑,“你怕了吗?”
“你疯了。”我冷冷的道,李嬷嬷说的不错,她是疯了。
云湖笑得更大声,仰身滚到床上,和凌乱的头发一起纠缠在床上,“哈哈哈,我疯了,姒倾城,我疯了……”
“你是疯了。”
她笑了半天,突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才没疯,真正疯的人是你,你跟南诺天好了,你给他生孩子,可他总有一天会像对我这样对你的。你才是疯子,他是个恶魔你也敢爱。”
她说完便又笑了,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可我却听得真切,身子越来越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嗓音颤抖的道。
云湖停下来,仰头看着我嘻嘻笑道:“原不老天是有眼睛的,他听到了我的诅咒,所以才要惩罚你,倾城,你才是疯子,你爱上那个恶魔就注定一辈子不会有好下场,你看看我的脸,那么一个残忍的男人你居然会爱上他?”
她将自己那半边脸伸过来给我看,拨开凌乱的发丝露出那道触目惊心伤痕,凹凸不平的伤口明显是被钝器所伤,长长的一道疤,从眼敛下蜿蜒到下颌。
“你说,这是南诺天做的?”我呆呆的看着她。
“对啊,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爹做的,他说南宫月欠他这份情,所以要在我身上讨回来,姒倾城,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自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样苟且偷生?这全都是因为你,我要活着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下地狱。”她刻意强调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我一阵晕眩,觉得身子发冷,手指冰凉,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可能。”
她冷笑着道,重新将头发放下来,“所以说你才是疯子,眼睁睁看到事实也不相信。”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自欺欺人的道,明明知道他确有可能做,但仍不愿相信,只因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
云湖冷笑,“他是怎么杀死三皇子,又是怎么杀死景太后,这些相信我不说你都知道,而今,他又是怎么把我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也很清楚。“她好整以暇看着我,扑闪着睫毛,目光中充满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