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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陵寝迷宫,如此种种。
一行人购置得棺木麻衣,解下称手的刀兵斧钺,有模有样地请来了灵官殡仪,便乔作了晋商张老爷的家眷。杨逍自告奋勇,做了张府的管事,排头去与这佛光母寺的主持交涉。待得灵宾令仪入内,张无忌并着赵嫤请道:“多谢慧难师父,予我家人方便。”杨逍装模作样打了个千,眼眉却横飞乱跳:“请少公子,少夫人安。慧难师父已吩咐寺内,打扫出了北院,供咱们打谯吃斋。”并非是约定的兄妹相称,但张无忌也受用这抖落的机灵眼,配合着支应过去。
赵嫤却是无心周全,她眼见这宝殿庄严,耳闻那佛音清梵,似乎隐隐有凄风缠上后颈腰窝。她十指合住那块无念石,是明教密道里得来的那一块,落在掌心有微微暖意。这地境怎么这般熟悉,若说是熟悉,又笼上了一层如真似幻的颠倒荒唐。难道是梦里曾经到访?
万阑俱寂。
白日里,端是个经纶称颂,法相森罗,此刻夜月入堂,得见一人孤身玉立,重衣结作深蓝,衣袂扬扬如飞。
寺内空旷如野,什么佛像蒲团,香坛木鱼,便连烛台灯盏也不见。这光影寂寥豁然为提笼斩开,如见披风烈红招展,香步行移:“赫叻克,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助我捉到这位明教教主。世子殿下才智非凡,堪称雄烁古今,空前绝后呀。”
赫叻克语调平缓,并不见得几多欢喜:“且亏了敏敏通风报信,才能成事。”他语意略有停顿,似乎含了一段惋惜,“可惜跑走了其余教众,只押住了一位特使,怎好同皇叔复命。”敏敏帖木儿闻言,星眸光转:“这位特使可杀不得,”觉察到这一句语气过于急迫紧要,便柔了声色,“我的消息正是从此人探得,最好放了他,让他做我们的信使,不愁不能为殿下再建奇功。”赫叻克随口应下,漫不经心道:“让你的人去安置俘虏罢。”敏敏帖木儿着意看那位金殿贵女的狼狈情态,到底了挂念情郎的心思占了上风:“阿二,阿叁,你们且随世子去。我亲去放了那位明教特使,好安抚一二。”
他似乎并不显得意外,又是一派万事不上心的自在情态,眼眸轻垂,似掩映了万重晦暗。
赫叻克垂眸望她,覆手取下那一颗无念石,于暗夜中的温润水蓝似有侵染,散出一缕冷辉,幽幽碧蓝。这好似是一个醒不来的噩梦,是一张牙舞爪,狰狞可怖的鬼魅面具,是一把低沉喑哑的声线:“这是第二次,你我之间,就此两清了。”
是时,中圈套懵懵陷入囹圄,解恩仇恍恍误落风尘。
月色溶溶,照见殿宇厅堂,明教余下教众,分明酣酣入眠。
『如忆卷』阿嫤
陵川岳氏。
岳氏先祖岳云理原系宋太宗赵光义心腹。宋太祖谋夺柴氏江山,数年后传位其弟赵光义。个中情状尚不可知,只那太宗皇帝上位后提拔心腹,加之高官厚禄。岳云理一步登天,被加封为陵川侯,授以朱袍紫带。而后陵川岳氏几经沉浮,再无一人复先祖之功名。
乃至九代人当家,嫡系一脉生子,请了族老卜算占命,得了四字:破军降世。破军星,主征战,天生将星,却杀戮无数,命带不祥。岳氏意欲恢复旧日荣光,举家族资源向这个幼子倾斜,取名岳翔。将到加冠,便取字鹏举,鹏程万里,举家而飞。岳鹏举领军抗击外族,一路加官进爵,堪称大宋最明亮的将星。陵川岳氏借势起复,跻身二流世家之首。到底功高震主,岳鹏举为君所忌,十八道圣旨终结了他的性命。岳翔既亡,岳氏更难逃厄运,备受打压,又逢外族入侵,家国寥落,遂举家归隐于靖安仲龄山。
陵川岳氏承自侯府的荣光,亦潦倒至看家护院的境地,领受过大宋第一将的红缨,更蒙受冤狱被官家通缉。浸润过权势名利的血液游走至心脏,便滋生出莫大的野心。岳氏十一代眼见父辈遭遇,终是违背先人遗训,决议每隔十年自家族中选取一人出仕。这人当是岳氏当代最为机变善断,更会接手家族全部外界势力。
而这一代,选中的出仕人,原是岳家十一郎,岳陵祈。
岳陵歌自陵川一路往南,招展的旗号是寻找十一郎。但他明白,这山川海流,日月星辰,只有赵嫤如茫茫长夜盛放的焰火,光天耀地,他的天地。
我属于你的宿命,不属于你的注定。
乌发。红妆。汪洋。眼眸。手掌。我涉过黄泉水,行过奈何桥,有大光明者照亮明灯,引我来这世上。阿难陀问我,情山可过,欲海可踱。难道贪欢是祸,多情成错,共饮下这一盏鸩毒。
赵嫤想,我走了这样久,这鸩毒顺着喉骨关节,流转至血脉心肺。
难道跋涉世间,饮鸩止渴,要含着痛与苦,哀与怨。难道注视爱人的眼眸,永远盛放着血色花容。这样长的夜晚,这样冷落的荒芜。如果会有来世,那我把今生借过去,共享这样深重凝厚的苦意。
水下清光潋滟,照见他面容模糊,有时似绮艳勾魂的水妖,有时似清丽孤冷的天官。他的身影如一场经年尘封的旧梦,远不可及,却又落在缘心。他的眼光渐渐落在她眼眸,握在掌心,有微微暖意,渡在朱唇的一记亲吻,封缄约定。岳陵歌的声线印在她耳边,又遥远如天幕:“我把我借给你,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