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控了，我原本以为自己恨他，恨到根本不会因为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而吃醋。
    可是现在，我恨不得想要咬住他的喉管，狠狠地让他感受到什么叫痛楚，我付出那么多，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现世安稳的日子，陪着他动荡，在商海里沉浮，随时都要担心自己这条小命会不保，可他呢？他究竟为我付出过什么？
    警卫队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唐天齐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漠然道：“既然你不肯走，接下来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也就当是报你当初插我一刀的仇了。”
    很快，那群人发现了我藏身之地，他们冲过来，轻而易举就抓住了我。
    一片寂静中，我听到唐天齐冷静而又残酷的声音，“把她交给夫人处置。”
    逆着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我知道，我和他，从此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我垂着头，嘴唇干裂起皮。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我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如果凭我现在饿饥饿和疲惫程度来推算的话，我猜，应该是三天。
    我的生理机能已经撑到极限了，脑袋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呐喊：“放弃吧，求饶吧！”
    人一旦陷入濒死状态时，就会开始做梦，而此刻，进入我梦境的，是小柔稚气而又纯真的笑脸，她穿着一身粉色蓬蓬纱的公主裙，乖巧地坐在地毯上拼乐高，见到我出现，就露出可爱的笑容，不停喊着“妈妈”。
    午后的阳光暖和得令人陶醉，我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心里涌现出巨大的幸福。
    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到我头上，我打了个冷颤，彻底清醒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宋玲眼神刻薄地盯着我，仿佛盯着一堆垃圾。
    “江小姐，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可你竟然反过来跟踪我！我就算再大度，也没办法容你了。”
    我虚弱地笑了，有气无力地说道：“赫连夫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的这些事，迟早都会传进赫连省长的耳朵里，他不会放过你的。”
    宋玲嗤笑了一声，“放心。我永远都不会让他发现这件事的，而你，很快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她快步走到墙边，按下镶嵌在墙壁上的一个机关，很快，我听到了一阵水流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水库里积攒了许久的洪水般，带着海浪的咆哮，渐渐靠近。
    我忽然意料到了什么，惊恐地盯着自己的脚下，水，水漫上来了！
    “江小姐，就让江水成为你最后的归宿吧！”宋玲露出狰狞的笑容。
    很快，我膝盖被水蔓延，又很快，水势涨到了我的腰腹，等我的脑袋被水湮没时，宋玲早已乘坐电梯离开了。
    我双手双脚被紧紧地捆缚着，丝毫无法动弹，口鼻间不断涌入冰冷的水，整个人几乎快要窒息，难道我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我难受到像气球一样快要爆开。
    正在这时，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地动山摇间，不知道哪里出现了缺口，水位竟然从我的脑袋上降下来了，我踮起脚努力让自己的脖子处在水面以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不停地咳嗽。
    几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忽然出没，其中一个游向我，随后拿出匕首割断绑住我的绳子，背着我往外游。
    “抱住我！”那人大声说道。
    我无暇顾及他的身份，只知道紧紧搂着他的腰，任他带着我朝着炸开的缺口往外游，等光线渐渐亮起来，我才发现，原来这堵墙的外面，竟然真的是一条江！
    江面上停着一艘游艇，有人用力把我们拉上去，我精疲力尽地躺在甲板上，几乎要昏死过去，好半天，我才想起要去看，救我的人是谁。
    那人同样躺在我身边喘气，此刻，他转过头，湿淋淋像落汤鸡一样，眉眼熟悉得令我想要飙脏话。
    “顾风岩！”我拼尽全力坐起来，一把骑在他身上，用力卡住他的脖子，“你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你把她交出来！”
    身边涌上一群人把我粗暴地拖开，他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疯女人！也不想想刚刚是谁救了你！”
    我确实疯了，至今小柔都下落不明，作为一个母亲，我早就疯了！我不管不顾地挣脱他们，再度扑上去，用力掐住顾风岩的脖子，直把他掐得脸色青白，额头青筋跳动。
    顾风岩用力推开我，拼命咳嗽，身边的随从见状就要殴打我，他脸色一沉，示意众人停手，我眼睛里燃烧着火焰，咬着唇怒视他。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此刻顾风岩早已死过上百次了。
    “够了没？”他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搞清楚。”
    “把小柔还给我！”我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神情有些微妙，这使我想起曾经认识顾风岩时，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在唐氏集团做着一份不知道前途的工作。
    人生似乎很容易就能易位，我跟他，我跟唐天齐，都是如此。
    “小柔那边有消息了，我带你去。”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
    我没有说话，只狠狠推开他，走向游艇里的房间。
    我刚进去，他随后就进来了。
    我知道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顾风岩，即便我叫他离开，他也不会听我的，于是我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他，脱下衣服，随手抓起一旁干净的衣服换上。
    身后传来他略显粗重的呼吸，我转过头，瞥见一旁搁着食物，拿过来就低头大口吃喝。我需要体力来维持接下来的几天。
    “你就不想问问，我是怎么得知你被人抓了，然后去救你的吗？”他淡淡问道。
    我举止一滞，抬起头看他，没错，这正是我心里疑惑的地方。
    他慢慢坐下，目光紧紧盯着我，“是唐天齐告诉我的。他求我去救你。”
    手里的面包落了地，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说的真还是假。
    顾风岩抬起眸光，静静地盯着江面，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嘲意，“我一直觉得，自从落魄之后，唐天齐就不再是从前的他了，可到头来，在他面前，我仍旧是从前那个懦弱的我，需要事事听从他的主意。”
    我用力握住拳头，想起唐天齐把我交给宋玲时的干脆，脸部表情微微抽搐，我根本就不信他会让顾风岩来救我，明明一开始他就可以放走我的，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撒谎！”我厉声道。
    顾风岩轻轻摇头，淡淡说道：“信不信由你。只是，这次你跟我走了，我便不会再放你回到他身边了。”
    我低下头，眼泪落在身上，很快消失不见。唐天齐，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游艇顺着江面开了许久，直到横跨对江，停在了对岸，h市近在眼前。
    雾气茫茫，我一身黑色皮衣站在游艇前面，沉默地盯着这座城市，我的女儿真的会在这座城市里吗？
    “走吧。”顾风岩扭头看了我一眼，淡淡说。
    和f市的富庶比起来，h市更像一个贫民窟，过去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处于三不管地带，四处奔波而来的穷苦人民聚集在这座城市的棚户区里，开始了贫穷混乱的生活。
    我记得赫连省长曾经提过，要对这里进行整顿，迫于外界要想打破其中平衡，不是一件易事。
    “小柔不是被送往国外了吗？你确定她会在f市？”我停住脚步，皱眉问道。
    “我从线人那里得到消息，有人想用小柔要挟你，他们在海外到处寻找小柔的踪迹，收养小柔的那户人家担心遭受灭顶之灾，悄悄带着小柔潜回来，只是不敢回到f市。躲在h市，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外地势力也不敢随意进入。”顾风岩说道。
    我心里微微一颤，“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找到她！”
    “等等！”顾风岩拽住我，打量了我一眼，“你就打算这样去？还没等你找到小柔，估计就被当街抢劫了。”他摘下我衣服上名贵的胸针，示意我进去换衣服。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一群人打扮成水客模样，坐上一条小船上岸，在雾气茫茫中驶向未知的对岸。
    一上岸，立马有一群孩子一窝蜂地涌来，扒着我们的衣角伸手要吃的，我看着他们褴褛的穿着，光着脚丫满脸稚气的模样，脑海里闪过f市孩子们天之骄子的模样，忍不住有些鼻酸。
    刚想伸手掏出一些巧克力，顾风岩用眼神制止了我，身边的保镖大声吆喝，赶走了他们。
    “像这样的孩子，这里少说也有几万名，你能管得了几个？更何况我们是来找人的，低调一点最好。”顾风岩提醒。
    我默然无语，他说得对，我太莽撞了。
    路过一排排逼仄的棚户区，肮脏的街上遍地都是倾倒的垃圾和排泄物，臭气熏天，我捂着口鼻，脚下一滑，似乎踩中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嗡嗡嗡——”苍蝇蚊子的声音不绝于耳，联想到刚刚我看到的那些黄不拉几的东西，我瞬间胃部翻涌，脸色青白，我踩到的，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