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霍仲庭抓起手机，来到落地式窗前。
    俯瞰或远眺，大半个城市的景象尽收眼底，他瞪着不远处与明远大厦一般高的鼎山集团，薄唇抿成严酷的直线。
    纪明媚超时了，连个信息都没有。
    他不客气拨出号码，刚“嘟”了一声，那边已经接起。
    “纪明媚。”
    “嗯……”明媚坐在楼梯台阶上，心中已有对策。
    霍仲庭没好气地质问：“该死的人呢？在哪里？”
    她安静了几秒才回答，声音小小的：“明知故问……你不是让我走楼梯爬上去见你吗？”
    “所以呢？见鬼的还没到！”
    明媚又是一阵静默。他的心情必定坏极了，才会接连吐出粗鲁的字眼。
    霍仲庭单手叉在腰间，语气更加恶劣：“你哑巴了，现在人在哪里？”
    “我没哑……但是，我可能要变成瘸子了，这双腿真的快断了。”
    话筒里隐约传出抽噎声，霍仲庭身体微僵：“把话给我说清楚！”
    明媚努力发挥演技，重重地抽噎了两下：“恭喜你的阴谋成功了，我拼了命地爬楼……结果扭到脚，然后不小心摔了七八级台阶，现在……呜……”
    她在哭？
    霍仲庭两道眉毛快要打结，陶颖什么乌鸦嘴，纪明媚竟然真的摔下楼梯了？
    他实在不愿想象她所描绘的画面。
    不，他握着拳头告诉自己，不可能这么巧被陶颖说中，也许是纪明媚在撒谎。
    “不许哭！把话说清楚，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让哭，明媚偏要抽噎：“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故意折腾我，现在我摔到腿了，可能骨折了，在这黑乎乎的楼梯间动都动不了，你高兴了？明天我怎么参加排练？呜……你还不许人家哭……”
    霍仲庭牙根紧了紧：“纪明媚，你最好是真的摔伤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明媚毕竟有点心虚，硬着头皮假装到底：“我摔死了也是自己活该……现在腿要断了，恐怕要自动退出国庆晚会了……呜……你还想怎么整我，随你的便。”
    说完马上挂断电话，之后任凭他再怎么拨打过来，她都打死不接。
    45层楼梯间。
    明媚揉着酸胀的小腿，默默数着时间。
    如果霍仲庭有良心，应该马上跑来找她才对。
    她辛辛苦苦爬了45层，他只需要从上至下23层而已，比起来简直太便宜他了。
    只是……他真的会来吗？
    咚咚咚——明媚突然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因为真的有匆促的脚步声从上面楼梯传来。
    心脏随着那咚咚咚，加速了跳动。
    她认得霍仲庭的脚步声，是他。
    “呜……”脚步声近在背后的时候，明媚抱起双膝低着头哭起来。
    霍仲庭放慢速度，一步步走向她。
    “纪明媚？”
    明媚纤瘦的肩膀轻轻抖动，从后面看过去，格外柔弱。
    霍仲庭无法自欺欺人，听见她哭声的一瞬间，冰冷而坚硬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为之抽紧。
    “纪明媚，你最好别骗我，摔到哪里了？”
    明媚没抬头，声音里满是委屈：“霍仲庭，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狠心的人。看我腿摔断了，不但没有一句道歉或安慰的话，还怀疑我骗人。”
    霍仲庭面无表情看着她：“我只让你走楼梯，可没叫你摔断腿。说吧，哪里摔的？”
    明媚指了指身后的台阶，没说话，用“呜……”的哭声代替一切。
    “哭什么？不许哭了。”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原来是这么爱哭的女人。
    明媚原本是假装试探，可被他硬邦邦地凶过之后，委屈一股脑儿地涌出来。
    “这个不许，那个不许，交换条件不是让你白纸黑字罗列清楚吗？里面可没包括不许哭。”
    霍仲庭站在与她所坐的那级台阶上，居高临下打量她：“还是这么伶牙俐齿，看来没摔得多严重。”
    “你……铁石心肠！”明媚何止今日委屈，昨日、前日都觉得委屈，一手揪住他的西装裤腿，决定用力哭给他看。
    “喂，纪明媚！”霍仲庭俯看自己的裤腿，强忍着没有蹲下安慰她。
    明媚索性哭个够，好半天终于抬起泪汪汪的眼眸，嘴角可怜兮兮地撇着。
    窗口射进的阳光一点点偏移，这会正好落在她身上。
    霍仲庭心惊，她苍白的小脸挂着泪痕，让人想忽视都难。
    他喉结悄然滚动了一下，绷着嗓子道：“哭够了就给我起来，还有事情问你。”
    唐萧去文体中心接她离开，谁偷拍了照片，谁刻意将照片发到他邮箱，目的为何？好多问题需要弄清楚。
    明媚望着他看似无动于衷的俊颜，心口失望地下沉。自己哭成这样，他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她咬着唇瓣，赌气道：“都说了腿要断了，起不来了。”
    “要断？那就是还没断。”霍仲庭抠字眼，一把握住明媚的胳膊，准备将她提起来。
    明媚的双腿本就累得发酸，加上一个姿势坐得太久，没来得及直起身子，立刻无力地往下滑。
    霍仲庭慌忙伸出双手，迅速扶住她的腰。
    “腿断了……真的断了。”明媚推着他，“得到你满意的结果了，还不赶紧走！”
    霍仲庭眼中终于流露出担心：“让我看看。”
    “不要！”开玩笑，眼泪都不能让他心软，她还敢抱什么希望。
    “别动，好好坐下。”
    霍仲庭动作小心了许多，扶她坐回台阶。
    她穿着紧口牛仔裤，小白鞋，裤腿只能挽到脚踝处，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任何状况。
    霍仲庭浓眉紧蹙着，握住她一只脚踝，“摔到了哪里？这只脚？”
    这一次，两人并排坐着，那束阳光落在了他的肩头，却也将英俊的脸庞映得清晰。
    明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轻轻摇头。
    “这只？”霍仲庭改为握住她另一只脚踝，没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有多轻柔，“你确定是骨折，不是扭到筋？”
    明媚仍是专注地看着他，心跳噗通噗通的。
    熟悉的心动，从来只有这个男人能给予。前一分钟让她委屈失望，后一分钟让她欣喜雀跃。
    因为，她已经确认他还在乎。
    “怎么不说话？”霍仲庭被她直勾勾地注视着，强行找回冷漠，“不说算了，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要！”明媚飞快抱住他的胳膊，制止他掏手机。
    开玩笑，救护车一来，戏码不得马上被揭穿？
    她无比珍惜此刻被他关心的感觉，顺势将脑袋靠在他胳膊上，楚楚可怜道：“现在小腿又痛又麻，我也分不清是骨折还是扭到筋……”
    “医生检查了自然会知道。”
    这个女人常年跳舞，身上有不少旧患，尤其脚踝部分格外脆弱。
    霍仲庭想起她去年到明远面试的那天，就是不小心扭伤。今日若是伤到相同的地方，只怕造成越发严重的后遗症。
    明媚坚持到底，死死抱住他不让打电话。
    “救护车乌拉乌拉的警报声，会惊动整栋大楼。我这腿只是暂时动不了，没关系，如果送去医院肯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组委会不可能再给我参演的机会。”
    如此一分析，明媚心里开始有了后悔，这出戏无论如何不能宣扬扩大。
    “咳！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晚上回去抹点药油揉一揉，说不定明早睡完起来就康复了。”她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拿出最柔软的嗓音喊他的名字：“仲庭……”
    霍仲庭心脏狂烈地一跳。
    “仲庭，请问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惩罚我吗？”
    明媚问题一出口，明然察觉抱着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霍仲庭牙根紧了紧，毅然将她推离臂弯，站起身来。
    明媚若有所失地望着他：“老实说……我今天一早回去换了套衣服，然后去文体中心排练，其他都没做……”
    “先闭嘴。”霍仲庭没好气地阻止，弯腰一把将她捞起。
    明媚瞬间腾空，赶紧抱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