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赶回公司，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她忙着换衣服做准备。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从9号舞室开门的那一刻起，不断有同事光顾，甚至包括楼下器乐部、声乐部几个从未交集过的。
    大家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友好地跟她套近乎，夸赞她长得漂亮，舞跳得好，甚至给她送礼物说感谢话……
    明媚一头雾水，待他们一走，立刻向颜真打探怎么回事。
    颜真道：“听说总裁下午找艺术中心各部门开了会，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大家都认为是托你的福。”
    “什么重大消息？”
    “下个月起，明远大剧院每月将举办一次个人专场演出，演出者，就是咱们艺术中心的每位老师，人人有机会参与，下个月最先从舞蹈部开始。”
    明媚惊讶地半天没说话，“专场演出？”
    “对！你不是一直梦想独舞表演吗？现在机会来了，只要足够自信，就可以申请在大剧院进行个人演出。”这是颜真在部门微信群里刚得到的消息，“明媚，大家猜测总裁之所以做这种决定，都是你的功劳。”
    明媚心跳加速，她的确在霍仲庭面前提过，学艺术的人千千万，想在这条路上出人头地，难于上青天。
    自己在电视台艺术团时，仅从群舞演员走到领舞这一步，就付出了难以言喻的艰辛，最后还是被姜玉玲排挤离开。
    做独舞演员的梦想，后来几乎不敢再想，直到最近被安艺美所激，才重新萌生出誓要成功的决心。
    难道霍仲庭真的因为自己，做出这种决策？
    可是，她中午才跟他义正言辞地撇清关系，他不生自己的气，已经该庆幸了。可能这么有心吗？
    “真真，他们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你也信啊？”
    “原本不信，可是想想，他们说的并非没有可能，霍先生对你多少有感情的。”
    “不，霍仲庭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做这种决定，绝对不会单纯因为个人原因。艺术部的同事虽然都有极高的专业素养，但要在大剧院举办个人演出，未必有票房号召力。”明媚皱着眉头，想了想，“或许……霍仲庭此举意图笼络人心，同时为艺术中心的业务做宣传吧！”
    总之，她害怕自作多情，换来心伤。
    颜真道：“管他什么原因，反正这决策对我们都有好处。尤其是你，大家认为你跟霍先生的交情非同一般，以后做事都会让着你一点，何乐而不为？”
    明媚苦笑，虚假的表象总会被揭穿，等大家发现她跟霍仲庭关系真相的那一天，可能一切会变成笑话吧。
    前来拜访的人一直持续到她要上课之前，9号舞蹈室快要成为一处观光重地。
    明媚小心地藏好大皮箱，对她而言，这里是工作之地，也是暂时栖息的去处，来的人越少，麻烦便越少。
    **
    霍仲庭似乎真的放下了这段关系，一直心无旁骛地处理公务。
    到了晚餐时间，吴克平提醒他，别忘记准时前赴董事长的饭局。
    “帮我打电话告诉他，我有工作忙，去不了。”霍仲庭双眼专注地盯着电脑。跟老头子见面除了吵架，还是吵架，一顿饭没办法正常吃下来，有什么好去的。
    “可是……”吴克平面有难色，这种电话打过去，肯定挨董事长的训。
    霍仲庭头也没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
    吴克平刚退出去，陈正国敲了敲门，进入总裁室，看向霍仲庭的眼神透着凝重。
    “仲庭，我知道董事长的约，你不想去，但是有样东西我想给你看。”
    陈正国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份医院化验单，上面名字写着“霍文山”。
    霍仲庭迅速扫视化验单内容，脸色逐渐僵硬。
    “这……是真的？”他挤出声音。
    “爱德医院几位专家博士亲自复验，结果有多权威，你该清楚。”
    肺癌晚期，最多只剩三个月时间。
    霍仲庭沉痛地闭了下眼眸，手指将化验单捏得发皱。
    “老头子自己知道吗？”
    “还不知道，否则以你爸那脾气，只怕不用三个月……”
    未说完的话，两人都明白什么意思。
    老头子向来固执自负，一辈子从不服输，哪怕数次血压上升到住院的地步，都坚信自己能活到八十岁。
    陈正国叹了口气：“你爸的火爆脾气，从你妈离世之后才变本加厉的。他孤独惯了，在你面前扮演不了慈父，但打眼里充对你充满疼爱和信任。明远集团是他的心血，儿子却是他真正的命根子，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霍仲庭死死抿着嘴唇，喉咙里充斥着一股热浪，紧绷着吐不出字。
    “知道你决定回公司帮忙的那天，你爸激动得整晚没睡。他坚信不疑地跟我说，明远集团一定会在你手里发扬光大，他辛苦了大半生，现在只想像其他普通的父亲一样，亲眼看着儿子结婚娶妻，早点抱孙子，享清福……”
    霍仲庭身躯微微颤动，迈开沉重的脚步，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
    “吴秘书，电话不用打了！”他回头，对上陈正国欣慰的目光，心底却如破了个洞，空得难受。
    半个小时后。
    凌霄阁的一间豪华包房里，坐着霍文山和两名金融界的大鳄，还有精心打扮过的安艺美。
    霍仲庭准时抵达，他从未这么给老头子面子，自动陪坐在旁边。
    两位金融大鳄都是前辈，霍文山郑重地介绍了一番后，霍仲庭端起酒杯，有礼地先干为敬：“以后请两位前辈多多关照。”
    霍文山指着一旁的安艺美：“这位是国内爆红的一线歌星，也是我儿子交往多年的朋友。”他的意思已经够明白，话一出口，立刻赢得两位大鳄的惊叹。
    “安小姐，我们知道。呵呵，了不起啊！跟霍少爷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安艺美害羞地笑笑，不着痕迹朝霍仲庭看去。
    霍仲庭的反应最让人意外，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只是端起水壶为霍文山添了些茶水，此举反而引得霍文山狐疑地多看了他几眼。
    这个席间，几人相谈甚欢。
    霍仲庭跟两位大鳄有事谈事，有酒喝酒，没跟老头子顶过一句嘴，对安艺美也是极有绅士风度，添茶夹菜。
    安艺美很开心，眼波流转，脸上保持着淑女的恬静微笑。
    霍文山更是，不是发出罕见的爽朗大笑。
    霍仲庭看着他们，眼前逐渐朦胧。
    他，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喝多了。
    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不想说。
    带着几分醉意，被人跌跌撞撞扶了出来。他听见老头子生气的粗重嗓音：“今晚怎么回事，没酒量不会悠着点吗？”
    他又听见安艺美温柔的声音：“伯父，我没喝酒，我负责送仲庭回家好了。”
    “你一个女孩子，能行么？”
    “放心吧，以前跟仲庭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喝醉过一次。我没问题的。”
    霍仲庭模糊地感觉，自己被安艺美扶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