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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里女人们的斗争向来血腥,徐太后都是明白的,她也能够理解太夫人对林氏这个媳妇的痛恨、对傅锦仪的厌恶。太夫人认定了徐策是外头苟合的野种、是徐家的耻辱,一直将他看做仇敌,在太夫人眼里,徐策和傅锦仪夫妇是徐荣几个少爷的绊脚石、也是想要用卑劣手段抢夺徐家产业的外人!太夫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但她为什么不多想一想,万一弄错了呢?弄错也就罢了,很多事儿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这是对的;但考虑到徐家的现状子孙辈里除了徐策,再拿不出来一个能上台面的了!无论是将爵位传给徐荣还是徐敏,还有后头那几个庶出的小子,徐太后都能遇见徐家几十年后败落地无人问津的悲惨未来!
就算徐策出族了等多年之后,徐策的子嗣也成人了,他身上流着徐家的血,徐家就不会败。
现在可好,那个傅氏已经不能生了好在那个妾室花朝似乎是没毛病的吧?先前不还怀过一胎么?
实在不成,就再给徐大司马赏赐几个美貌的女官,这倒不是大问题。
徐太后暗暗思量着。
只是这时候,那回话的嬷嬷又突地惊呼了一声。
太后娘娘,这还有一匣子,瞧着似乎是解药。那个嬷嬷从黄玉匣子下头捧出了一个小得多的黑玉匣子,打开一瞧,里头依旧是不起眼的瓷瓶子。
这些奴婢都不认得,都没贴签子。那嬷嬷说着,边上另一位站着打扇的宫女却自顾自上前来,道:奴婢来瞧吧。
这打扇的二等宫女,实则是太后手底下专程豢养的人。
她把所有的瓷瓶子都轻轻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一个一个地查验。
很快,她向太后禀报了每一样药的用处和那位回话嬷嬷的判断不同,这些东西里只有五瓶子是解药,其余八个瓶子,还是毒药。
这一瓶应是寸寸思的解药。这位宫女道:奴婢跟随师父游历时,曾经亲眼见过寸寸思这味毒药;虽然这药的解药方子已经失传了,但奴婢能判断出来这一瓶子药是能化解寸寸思的。
还真有解药?徐太后挑眉道。
虽是解药,但因着寸寸思这东西从一开始制出来时就不是真正的毒药,也就没有绝对的解药。所谓解药,不过是后人根据寸寸思的成分一样一样地研究出相克的药方,且经由了一代又一代学医之人的努力改进制出来的。这解药的功效只能算差强人意,有的人吃了当真能解毒,有的人没有任何效用,更多的人捡回一条命却丢了半条命宫女道,一边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子:太夫人手上的这一瓶解药,用的是雪莲花一类价值连城的药材,药性会强一些,或许功效会更好。
徐太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这您先前还担心安定侯夫人被晋国公夫人下了药,如今解药也在这儿,您把东西赏给安定侯夫人,就能救了她的命吧?那最先回话的嬷嬷凑近了太后,小心问道。
徐太后闻言却是一声嗤笑。
赏给她?徐太后面露讥讽:这是我徐家的东西,哀家又凭的什么要救她这条命呢?
嬷嬷听着这话可摸不着头脑了。
前头不是说太夫人不应该给傅氏下药吗?徐大司马若真是冤枉的,那太夫人这样做可就是断绝了自家的子孙,是伤天害理的!
现在解药也在手上,只要赏给安定侯夫人,这事儿就能化解;更遑论
太后娘娘,奴婢有一言进献。那嬷嬷忍不住道:依奴婢看,这瓶子解药您赏下去了,会换来更多呀!莫说安定侯府能解决了子嗣的麻烦,如今陈皇后一直在向安定侯府示好,若是这一回能帮了安定侯府这个天大的忙,日后安定侯府还不是任凭太后驱使!这是您的机会呀!
徐太后朝她看了一眼。
那嬷嬷连忙低下头去。
你的意思,哀家明白了。太后道:先都下去吧。
并没有提及是否要把这瓶子药赏赐给安定侯府。
几个嬷嬷和宫女们不敢多嘴,都躬身告退了。
徐太后的目光望向极远的天际,唇角渗出一抹意味莫名的凉薄的笑。
哀家很想知道,对徐大司马来说,傅氏一条命究竟能有多大的分量!
第六十九章 谈判(上)
竹林小舍里的傅锦仪,再一次从深海一般的昏睡中醒过来。
外头的日光迷蒙地洒进来,那是清晨金黄又昏暗的颜色,一股子清凉的檀香在空气中弥漫。傅锦仪怔怔地望着头顶朱红色的薄纱帐幔,半晌,她的目光呆滞而缓慢地挪到了床前站着的人身上。
她揉着脑仁,神色迷离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身靛蓝色诰命朝服、头戴十二支三尾凤缠丝赤金簪子的林氏。那金簪子上晶莹闪烁的祖母绿宝石刺得她双眼都隐隐发晕。
母亲她唤道:您,您这是您为何穿成这样?
一醒过来就瞧见林氏换了诰命服,在傅锦仪混乱的记忆中,还记得她家婆母是很少穿这样的衣裳的林氏性子最散漫不过,除非在大的节庆里进宫朝拜,平日里最喜欢轻薄的棉质常服,而自从住进了明觉寺后,林氏甚至开始穿着僧衣进宫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