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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8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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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孩子们送上马车,苏油还在摇头感慨:“观儿这样的学生,哪个先生不喜欢?真不怪人家小妹偏心……”
    石薇笑道:“你不也偏心?”
    “我可不是偏心,是这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省心。”苏油说着又笑了:“最近有些忙,扁罐和彦弼你得看紧点,这俩熊孩子一不小心就要上天。”
    石薇说道:“男孩子皮点也没啥,我看他们挺好的。”
    苏油摇头:“那《竹书纪年》再换个地方藏,现在有了观儿和小椅子相助,他们解迷的能力越来越厉害,昨天差点就发现了,看来还得加难度……”
    现在寻找《竹书纪年》,成了苏家的保留游戏。
    苏油最先将书装到饼干盒里,藏到了大相国寺大雄宝殿的须弥座下边,然后在藏书阁竹书纪年的书匣里,给孩子们留下一张寻宝图,以及一些谜语诗,诗里藏了一些地方的线索,让孩子们破解,一步步寻找宝藏。
    韩嘉彦和扁罐偷偷摸摸地找到了书盒,打开一看发现不是书,竟然是这玩意儿,简直比找到书籍还要开心,这个游戏就此开始。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坟场游说
    花了一个月时间,谜题渐渐破解到了大相国寺,苏油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将书从大相国寺取出来,将第二份藏宝图塞了进去。
    这一次书籍藏到了司天监,等韩嘉彦和扁罐破解了“大相国寺之谜”,得到了一个盒子,里边是两枚勋章,外加一份新的藏宝图。
    这份藏宝图是苏油请陈昭明搞的,除了汴京地理,还加入了涉及天文星象观测的新副本,难度明显比上一幅加大了很多。
    不过扁罐那边走了韩嘉彦,却多了观儿,小椅子,王彦弼做帮手。
    扁罐和王彦弼对《竹书纪年》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是韩嘉彦回相州之前还不住念叨,扁罐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韩家哥哥找出这背时书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苏家人的游戏,这就没完没了了……
    这活动其实对孩子们的帮助非常大,起码对汴京城的熟悉程度,与人搭话询问需要些什么技巧,汴京城里边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车马出行的日常花费,路边的小吃价格,那些地方饭菜便宜还好吃,现在几个孩子都门清。
    这就是苏油的目的,他可是知道的,很多进京赶考的公子哥,被下人书童与本地无赖联手做局,欺瞒引诱,掉进陷阱耗尽钱财都是小事,甚至吃上官司的都不少。
    这些事情之所以发生,就是公子哥们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缘故。
    考不出来倒还好了,真要考出来做了官,充其量也是当地吏员豪强们的挡箭牌,贪赃枉法上下其手,有好处自己私下就分了,有锅丢给进士官人去背,老百姓照样受苦。
    因此别看扁罐才刚十岁,现在已经堪称汴京城里边的老油条,张麒张七哥觉得,扁罐童鞋要不了几年,应该就可以完全胜任四通商号听风忘雨两阁知事一职。
    苏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孩子们早点知道,世界不是如爹娘庇护之下那般纯洁美好。
    光一个州桥码头扛包的利益,都足以每年引发数场火并谋杀,哪一年汴京城下的御沟里,拖不出几具尸首来?
    还有京中权贵势家,甚至皇城司,其触手也参与到其中。
    汴京城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其实还隐藏着另一个世界,另一套法则,这些,苏油也想让扁罐早点知道。
    这个苏家有优势,因为孩子他娘本身就是个顶着国夫人一品诰命的悍匪,早年随元德公闯荡江湖,什么魑魅魍魉没有见识过。
    僧道女童丐,当年元德公和石薇一老一小就占了三样,玉剑金仙云中子的名号,那可不是叫出来的,完全是杀出来的。
    三观本来就不是很正,石薇不但早早就将那些江湖上的下三滥给两个孩子讲得明白,还兴致勃勃地教几个孩子配置迷药暗香,传授幻术暗器等手法。
    那架势压根就不是害怕自家孩子被坑,简直就是鼓励他们出去坑人。
    哪个少年没有做过中二武侠梦?所以苏油现在就是家中的弱势群体。
    只好偷偷安慰自己,今后扁罐能做成张乖崖那样的“侠官”,好像也挺不错的哈?
    ……
    开宝寺,王珪到底还是没有对菩萨礼拜,夫人去上香还愿,他依旧来到半山坟地里,继续寻找断碣残碑。
    观碑还是得汉唐,汉字是承载中华文明最重要的载体。铭刻金石,传之永久,此为中国传统文化中重要的观念与风气。
    墨子云:“古者圣王必以鬼神为有,其务鬼神厚矣。又恐后世子孙不能知也,故书之竹帛,传遗后世。咸恐其腐蠹绝灭,后世子孙不得而记,故琢之盘盂,镂之金石以重之。”
    书法绕不开的两门课,碑与贴。
    行草,那就得临二王法帖,学习江左风流的文卷之气。
    秦篆、汉隶、唐楷、魏碑,那就得去各种古碑上寻找,要的则是那种雄浑古莽的金石之气。
    这是两种不同的审美风格,王珪的书法和苏油一样,少了活泼灵动,不是什么顶级的书家,不过他懂看字,也酷爱收集各种碑拓字帖的上品,没少往程舍人书坊送钱,就是购买新本的双勾法帖。
    他都已经计划好了,致仕以后便以此为乐,搞一门《碑帖学》出来,那今后自己文化美学上的成就,也不比研究甲骨文的韩家人差。
    取过盛水的葫芦和抹布,将抹布用水淋了,王珪蹲下身来,在一面残碑上抹拭,石碑吃水之后,字迹就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名僧人的墓碑,王珪先不读,先是欣赏书法风格,然后自己在心中断了一个年代,之后才开始细读文字,从中找寻线索,以验证自己的判断。
    就听身后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相公好雅兴。”
    王珪转身:“哟,持正,这么巧?”
    想要站起,一时间蹲得久了,腿脚就有些酸麻,没能站稳。
    蔡确赶紧将他扶住:“相公休沐都不在家中静养,还来研究书法,实在让后学钦佩。”
    王珪“嗨”了一声:“就是个小爱好而已,跟你说的没关系。对了,持正却又是因何而来?”
    蔡确低声道:“特为相公而来。”
    “是急事吗?何不等休沐完毕之后去政事堂……”
    蔡确拱手:“政事堂……现在可有些不便。”
    王珪刚说完也反应了过来,苏颂如今也是参知政事,蔡确要在政事堂和王珪掰扯小九九,可不是有些不便?
    见王珪无语,蔡确这才说道:“陛下戊戌日有诏,自今汴河水涨及一丈四尺以上,即令于向上两堤,相视地形低下可以纳水处决之。”
    王珪默默点头,黄河连续两年分水行洪,说明这个法子是有效的,赵顼对这抗洪新法非常重视,于是命令在连通汴京的经济命脉上开始施行。
    这是苏明润理工一派的强项,这功劳谁也抢不走,哪怕是他让,朝堂上其它派别都不敢接。
    谁特么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给我们挖坑?理工坑太深奥,火星逆行都能被你们破解,惹不起惹不起……
    蔡确接着说道:“戊申日,陛下又诏,集贤院学士,参知政事苏颂同详定官制。”
    元丰改制,苏颂和毕仲衍拿了头彩,现在《唐六典》《备对》已经搞完,赵顼非常满意,见王珪这边进度落后,便让已经空下来的苏颂和毕仲衍参与进来。
    这就分走了王珪的一部分任务,同样的,苏颂也就拿到了竞争改制后左右仆射之职的入场券。
    蔡确继续说道:“丙辰,陛下再诏:‘自南北通和以来,国信文字,差集贤院学士苏颂编类。’”
    “苏颂进对,陛下有言:‘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遗散者多,每使人生事,无以折正。朕欲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定地界文案,以类编次为书,使后来得以稽据,非卿不可成。’”
    “因令置局于军机处机宜司,辟晁补之检阅文字。”
    王珪皱起了眉头:“西事未了,东事何为?”
    蔡确缓缓地说道:“走一步,看十步,以陛下有些操切的性子,或者想不到这么久远,总是有人谏议之故。”
    王珪点头,脸上愁容就起来了,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大概率可以认为,这是苏油在暗中布局元丰改制后的朝堂了,不禁冷笑道:“好深重的心机,天下人还以为他天生仁性,与世无争。呵呵呵……当真是了不起。”
    蔡确说道:“癸丑,陛下诏内外官司举官悉罢。令大理卿崔台符同尚书吏部、审官东、西、三班院议选格。罢中书堂选之权,悉归有司。”
    这一条才是元丰改制的核心内容,赵顼通过这样的方式,取消了宰相对中上级官员的任免权,相当于直接将相权削掉了一半。
    这是王珪的本质工作,不再需要蔡确解释:“将官员任免权交给吏部,这是改制的过渡举措,重要的事情得做到前头,陛下英睿,乃千古罕见之君。”
    蔡确微笑:“不过相公之权日蹙,朝中有人想借势布局,于改制后架空相公,自不待言。”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家庙
    王珪的心中,充满苦涩。
    赵顼之所以让他做宰相,就是要通过这个唯命是从的“三旨相公”,来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不过王珪认为自己既然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那么连任一届,顺理成章地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过度成尚书左仆射,是自己应得的奖赏。
    可是,苏颂,苏油,对手步步紧逼,这幺蛾子怎么就这么多呢?
    蔡确见到王珪满脸愁容,知道自己的游说已经见效,轻轻加上最后一码:“昨天陪陛下观览唐六典大朝序位图,陛下指着御史大夫那个空格说,非司马君实不可用。”
    “他?!”王珪有些怒了:“还有他的事儿?!”
    蔡确也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朝中势力,现在大约就是三派,一派是新法的创立与支持者;一派是新法的抵触与反对者;苏明润入朝后,又多了一派中立与改良者。”
    “安石相公当年为了国家强盛,不得已将反对者放诸外朝,那是得罪死了那帮子人,司马君实,就是他们的党魁!”
    “只可惜,安石相公去后,吕惠卿,曾布,吕嘉问,章惇,多有不协,同道分崩瓦解,后来又出了那么多事,相互间仇隙越来越大,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苏明润一派趁机崛起,一边笼络外路旧臣,一边招揽交好曾经追随安石相公的后进,自己手底下的人也不少,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看来,陛下被此子蛊惑,竟然动了兼用三派的心思。”
    王珪说道:“当年安石相公做的的确有些过了,新法那些瑕疵,的确授人以柄,就怪不得别人攻击。陛下此意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蔡确笑道:“相公自是宽宏雅量,可是相公想过没有,如果三派并立与朝堂,靠谁来调剂周和?”
    “我们就好比是糖,司马君实他们就好比是醋,自来就味道冲撞,放不到一处。”
    蔡确收起了笑容:“可我知道方知味有一道鱼香肉丝,那是苏明润的发明,既有糖有有醋,滋味浓厚,在汴京城可是颇为风靡啊……”
    王珪傻了,是啊,如果陛下要三派并用,中立派要是没有什么实力的话,肯定就是保守派和改革派同时打压的对象。
    可是如果中立派实力雄厚呢?
    保守派和改革派本身具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能依靠中立派来作为中间桥梁和润滑剂,赵顼要平衡这样一个朝堂,也就只能依靠中立派里的有力人士,来当他的白手套。
    只有苏油,才有这个资历跟能力。
    这一刻王珪早就将苏油培养出自己儿子的恩情抛到脑后,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苏油践踏了。
    要不是蔡确提醒及时,一旦听从陛下的意思,改制后的朝堂,基本上就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天时地利人和,将被苏明润独揽,他好深沉凶险的心机!
    现在的问题是,别人已经偷偷摸摸搞了这么多事情,自己该如何应对?
    王珪额头上已经见汗了,自己玩弄这些政治伎俩,根本就不是苏油这小狐狸的对手,不由得看了云淡风轻的蔡确一眼,轻咳一声:“这个……如果司马君实入朝,怕是持正你也不安吧?有没有什么办法?”
    蔡确终于露出了真诚的微笑:“下官已经思忖良久了,倒是略有所得。”
    “哦?持正快快讲来。”
    蔡确笑道:“其实很简单,孙固,司马光,文彦博,张方平等老臣,一贯主张在西事上持重。要求陛下不要与西夏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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