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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6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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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御史台的小官几曾玩过这样的高档货,惊得脸色惨白,心中不住抱怨王营,这趟差出得,真特娘的晦气!
    就在这时,苏油进到舱内:“几位,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加速了。”
    “啥?!”王营惊得都跳了起来:“还加速?学士,我们不急……”
    “乌台文牒上说的可是尽快。”王营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油按回了座位上,将安全带扣在他的腰上:“座椅前方靠背里有吃的喝的,想吃自己拿。对了,还有呕吐袋,不行了就取出袋子来吐里边。”
    这一刻,王营真的想死,因为这船处处透着古怪,而且大学士的话,自己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未知是最恐惧的。
    倒是程岳还是一脸的冷漠,而平正盛则是满脸的兴奋和激动。
    早就缠着姐夫想要体验一下,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整个快银船是豪华内装的,因为能够上这船的人,在四通内的地位都相当高,而且四通也不差这点钱。
    平正盛好奇地打开前方靠背椅后的小格子:“嘿,荔枝罐头!哟,这个是燕窝罐头!还有鱼松小面包!”
    说完打开一个,嘬了一口糖水,对身边的王营说道:“你前边也有,不尝尝?”
    王营也不知道他是谁,两手撑着前边的靠背,双眼紧闭:“少……少爷你不用管我……我……我心里有点慌……”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嘭”的一声,这是张散放下了主帆,紧跟着众人就感觉到快银船开始猛然加速,然后船体开始渐渐倾斜。
    王营吓得身子猛地一缩,全身都在发抖,惨呼道:“要翻了不行了——嗝!”
    却是被平正盛用一个小面包堵住了嘴巴。
    从稍微倾斜的休息舱的封闭大玻璃窗,平正盛能够看到湛蓝的海面,以及被船头劈开海水激起的白色浪花。
    一手往嘴里倒香甜的冰糖燕窝,一边摸着涂了椰蜡的花梨木舷板:“太有钱了……太快了……”
    风向有利,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快银船便绕过上海务,经过了扬州,高邮,进入了洪泽湖!
    这当然与张散出神入化的操帆技术相关。
    船只当天晚上停靠在汴渠的洪泽湖水口,泗州。苏油严禁所有人下船,就在船上饮食睡眠,次日刚刚能勉强看清航道,便起锚沿着汴渠朝汴京驶去。
    当日便抵达宿州,第四日抵达应天,第五日抵达汴京城!
    相比当年王安石二次复相,从江宁赶到汴京,只用了七天,打吕惠卿一个措手不及那次,速度还快了一半!
    ……
    御史台,苏轼七月二十八日被逮捕,八月十八日送进御史台的监狱。二十日,正式提讯。
    老规矩,先报上年龄,世系,籍贯,科举考中的年月,再叙历任的官职和有他推荐为官的人。
    然后就是曾经遭受过的朝廷处分。
    苏轼自为官始,曾有两次记过记录。一次是任凤翔通判时,因与陈希亮不和而未出席秋季官方仪典,被罚红铜八斤。
    另一次是在杭州任内,因小吏挪用公款,他未报呈,也被罚红铜八斤。
    “此外,别无不良记录”。
    在李定的主持之下,苏轼开始只承认,他游杭州附近村庄所作的《山村五绝》里“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的确是讽刺青苗法的,而“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也是讽刺盐法的。除此之外,其余文字均与时事无关。
    到二十二日,御史台再次提审,问他《八月十五日看潮》里“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两句的用意,他拖到二十四日,才说是“讽刺朝廷水利之难成”。
    至于《戏子由》诗违抗“朝廷新兴律”的主旨,直到二十八日才作了交代。
    李定将这次审讯作为重要记录,向赵顼报告案情进展,说苏轼面对弹劾,全都供认不讳。
    第九百四十九章 招供
    赵顼根本不信,怀疑苏轼要么是受刑不过,要么是有更大的秘密要隐藏。于是问李定可曾用刑。
    李定答道:“苏轼名高当时,辞能惑众为避人言,不敢用刑。”
    赵顼立刻联想到朝中保守派,命御史台严加审查,一定要查出所有人。
    拿到这柄尚方宝剑,李定立即开始从四面八方收集了苏轼寄赠他人的大量诗词。共计有一百多首在审问时呈阅,涉案三十九人。
    其中官位较高的是司马光,今日李定审问的,正是这首诗。
    经过一个多月的折磨,苏轼的精神明显已经有些恍惚,面对脸色阴沉的李定和何正臣,已经惊惧交集。
    李定一拍几案:“苏轼!如今京中有士子售卖策论,其中使墨君者事,大逆不道,那士子已然被擒获,你既然素有名节,何不与他招了?!”
    苏轼抬起困倦的眼光:“轼为人臣,不敢谋此心,却不知是何人造语?别的都敢认,此事万万不敢认。”
    李定怒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苏轼说道:“大博,如今苏轼忝有些许文名,好事者每写一些无聊诗作,往往托为鄙名所作,苏轼也是有口难辨!”
    何正臣温言道:“子瞻,你文名久盛,诗作甚多,平日持文呷笑,无聊之作也不是没有对吧?比如你那《烧猪诗》和《安石作假山》,都是故意粗鄙之作嘛,这也是士大夫雅谐之趣,对不?”
    苏轼说道:“《烧猪诗》倒是做过,但‘安石作假山’,实在不是我做的。”
    当年王安石推行新法,京中流传一首诗,“安石作假山,其中多险怪。虽然知是假,真奈主人爱。”赤裸裸讽刺王安石,世传皆是苏轼所作。
    李定怒道:“你还要抵赖……”
    何正臣赶紧将李定拉住:“好好好,那我们不说这首了,司马学士独乐园落成的时候,众人写诗相贺,其中一首‘先生独何事,四方望陶冶,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抚掌笑先生,年来效喑哑。’”
    “这首,你不能不认吧?”
    苏轼只好老实说道:“这首是我作的。”
    何正臣说道:“这首诗为司马学士不鸣而怨,是事实吧?那你说,有没有讽刺新法之意在里边?”
    苏轼无从抵赖:“此诗云四海苍生望司马光执政,陶冶天下,以讥讽见任执政不得其人。这意思是有的。”
    “又言儿童走卒,皆知其姓字,而不得用……光当言却喑哑不言,所不言者固有,即新法也。”
    何正臣和李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苏轼顶不住了。
    李定立即拿出两首:“这个,你和韵黄庭坚的:‘嘉谷卧风雨,莨莠等我场。阵前漫方丈,玉食惨无光。’却又如何?”
    苏轼说道:“前四句以讥今之小人轻君子,如莨莠之夺嘉谷也。后面意言君子小人各自有时,如夏月蚊虻纵横,至秋自息。”
    “我言山谷如‘蟠桃’,进用必迟;而自比‘苦李’,以无用全生。”
    “而后句‘纷纷不足愠,悄悄徒自伤。’又取《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皆以讥讽当今进用之人为小人也。”
    这尼玛,李定与何正臣再次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惭愧尴尬的表情。
    两人心中吐了一万个槽,这要是苏轼自己不说,鬼才想到这悄悄二字里边,竟然被偷偷藏着这样的典故!
    何正臣赶紧咳嗽了一声掩饰:“咳咳,说说这首汤村吧。”
    《汤村》诗云:“居官不任事,萧散羡长卿。胡不归去来,留滞愧渊明。
    盐事星火急,谁能恤农耕?薨薨晓鼓动,万指罗沟坑。
    天雨助官政,泫然淋衣缨。人如鸭与猪,投泥相溅惊。
    下马荒堤上,四顾但湖泓。线路不容足,又与牛羊争。
    归田虽贱辱,岂失泥中行?寄语故山友,慎毋厌藜羹。”
    这首没啥好说的了,颇有老杜《三吏》《三别》的风采,放到现在,妥妥的讥讪朝政。
    苏轼也供认自,自己任杭州通判的时候,的确有对当时盐官在汤村一带开运盐河的不满。
    首先是时机不对,“农田未了,有妨农事”。
    其次是方法不对,“又其河中间有涌沙数里”不宜开河。
    第三是制度不对,“非农事而役农民”。
    第四是态度不对,“役人在泥中,辛苦无异鸭和猪”等等。
    何正臣也没有管这些,只写下判词,“轼对一切,供认不讳。”
    录完供词,何正臣将之交给苏轼:“学士看看,如果没有问题,便请押字。”
    押字,也是文人常玩的一种东西,就是自己创造一个符号,作为自己的签名,比如宋徽宗的“御押”,后人探究,是“天下一人”和“天水”的组合。
    关于文中涂抹修改的地方,何正臣也一一指出,让苏轼看了,然后在那上边盖上御史台印,以示不是时候刻意涂改。
    做完这些过场,何正臣和李定走出门来,李定对何正臣说道:“如此审讯,怕苏轼难获重罪。”
    何正臣微微一笑,将其中的几张抽了出来,将剩下的合成一份:“现在再看呢?”
    李定取过来一翻,里边苏轼为自己辩白的那些词句,已然全部没有了,剩下的都是自己关于罪行的供述,这样一拼接组合起来,就苏轼毫不辩驳,踏实认罪。
    李定也笑了:“还是你有办法。”
    就在这时,衙役急匆匆地跑来禀告:“不好了!苏学士过来了!”
    李定怒道:“惊惶失措,成何体统?苏颂不是正审理着?舒亶干什么吃的?”
    衙役连连摆手:“不,不是,是探花郎小苏学士!”
    “这么快?!”李定不由得大惊,苏油已然返京,而二苏尚未结案,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事情必然会出现麻烦!
    ……
    三院东阁,御史台与大理寺正在合审苏颂。
    受李定指使,御史们正在极力诱供。
    舒亶劝苏颂说道:“府尹是素有雅望的长者,请自己招供吧,免受困辱和皮肉之苦。”
    苏颂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我说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舒亶再次诱供:“府尹与枢密副使吕公甚善,李氏乃吕公甥女。有司已收到检举状,赖是赖不掉的,还请苏公自言,定可以从轻发落。”
    苏颂气愤地说道:“使我诬人,死不可为。欲自诬,虽重不避。以我之口,难对御史之心。御史可不可以告诉我,如何自诬才好?”
    两名御史对视了一眼:“那就从水运仪象台说起吧。”
    苏颂说道:“仪象台已经被苏明润改了名字,也不再用水力作为动力。”
    舒亶教导:“那是苏明润的事,而学士之前的设计图纸,命名,就是水运仪象台是吧?”
    苏颂点头:“是。”
    舒亶笑道:“我大宋承火德,而学士将周星运行之器命名为水运,这是要以水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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