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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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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授课
    然后下边举起一片的手。
    苏轼有点搞不懂情况,苏油在一边提醒:“课堂上有人要提问,须得先举手,先生让谁发言,谁才可以发言。”
    苏轼点点头,笑着点了苏小妹。
    苏小妹站起来说道:“先生我们学到‘金生丽水,玉出昆岗’了,小油哥哥说丽水就是金沙江,在我们嘉眉境内也有流经。那里的水中沙子里,能淘出黄金来。”
    “小油哥哥还说丽水之金不止黄金,还有铜,铁,诸多金属,我们脚下,是矿藏丰富之地。他就是因为这句话,推断出这情况,教我们在玻璃江边淘出了铁沙,也淘得过沙金。”
    苏轼大为好奇:“是吗?快给我看看!”
    苏油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先生,现在还在授课时间。”
    苏轼尴尬一笑:“好吧,那我们讲接下来两句,‘剑号巨阙’,是说有一柄名剑,天下至珍,称为‘巨阙’。相传为春秋名家欧冶子所造。”
    “据说当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鼓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太一下观,天精下之。”
    “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庐,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
    “这五柄剑,三长两短,便是我们常用的那个成语的由来。”
    “传说巨阙剑初成时,越王佩戴它坐于露台之上,忽见宫中有一马车失控,横冲直奔,惊吓了宫中伺养的白鹿。”
    “于是越王拔出欧治子刚铸成之剑,指向暴走中的马车,欲命勇士上前制止。”
    “然而就在这拔剑一指之时,手中之剑的剑气却将马车砍为两节。于是越王又命人取来一个大铁锅,用此剑一刺,便将铁锅刺出了一个碗大缺口,毫不费力,就好像切米糕一样轻松。”
    “越王便将此剑命名为巨阙。所谓‘穿铜釜,绝铁砺,胥中决如粢米,故曰巨阙’。”
    “粢米,就是米糕,阙,就是大缺口,后来还引申成大缺失,大错误的意思。因此巨阙啊,就是大大口子的意思。”
    说完举起教鞭:“我有一把剑,名叫大大口子!”
    孩子们都笑了,然后又有不少人举手。
    苏轼点了一位,那孩子站起来说道:“子瞻哥哥,铜锡合金,得到的是青铜,受材质所限,不可能能硬过钢铁,只能说那个时候的铜釜,铁砺质量太差了!”
    苏油赶紧打断:“我们现在是在上文字课,这些要当成美丽的传说故事来听,或者说,是古人对锋利坚韧的神兵的一种追求和神化。”
    “其实用我们淘到的铁沙制作的兵刃,要穿过薄薄的铜皮锅,划过装着粗铁砂的竹筒,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呃……子瞻你继续。”
    苏轼说道:“‘珠称夜光’,讲的是则隋侯之珠。传说隋侯出行,见大蛇被伤中断,疑其灵异,使人以药封之,蛇乃能走,因号其处‘断蛇丘’。”
    “岁余,蛇衔明珠以报之。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室,故谓之‘隋侯珠’。亦曰‘灵蛇珠’,又曰‘明月珠’。这段记录,来自《搜神记》。”
    “这珠子和和氏璧一起,被称为春秋二宝,其后诸侯争夺,终为楚国所有。待到秦灭六国,便归了始皇帝,始皇帝命刻和氏璧为国玺,其后故事一直追延至三国。而隋珠,则再无记载,估计是随葬了。”
    “关于夜明之珠,其后还出现过几枚,张衡《西京赋》云:‘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说明还有一颗叫悬黎的珠子,和隋珠有着相同的性质。”
    然后又有人举手,苏轼点了张麒,张麒却转头道:“小少爷,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苏油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发光的东西,如枯骨,如萤火,还有一些菌菇,都有这现象,其实我觉得不怎么稀奇。”
    “这东西只具有欣赏价值,就是矿料珍稀而已。打磨成一颗珠子,毫无技术难度,并不能体现一个国家的真正实力和技术储备,也不能给百姓带来任何好处。”
    “在我心里,尚不如三哥每天打的鱼,七哥每天烧的陶,甚至连小妹每日里做的小泡菜,都比它强。”
    孩子们又笑了。
    苏油说道:“因此我说,我们现在学习的理工,将来可以助大宋造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修筑路桥,加固城池,轻便舟车,增广物产。这才是大家应该掌握的隋候之珠,和氏之璧。”
    一群娃子热烈鼓掌,就连苏轼都连连点头。
    接下来便是理工课了,今天还是基础,加减法的巩固,外加乘法入门。
    接着将九九乘法表写在了黑板的另外一边。
    讲完课,苏油说道:“今天子瞻哥哥不但给我们讲解了文字,还讲了两个和文字有关的小故事,比我讲得好多了,以后每日里便请子瞻哥哥来给我们讲授文学课好不好?”
    苏轼吓了一跳,孩子们却再次热烈鼓掌起来,胖哥哥的文字课程,和小少爷的理工课程一样有趣!
    苏轼不由得苦笑道:“明润,你这是拉我进坑啊……”
    苏油供手笑道:“教学相长嘛,我讲文科,实在是差你太远。你要是嫌累,那就把子由也拉上,你们俩一人一天。”
    苏轼说道:“就怕他把孩子们吓着,一天到晚虎着一张脸……算了,你要是能管我的晚饭,保证不比豆花饭鮓笼笼差,那我就过来。”
    苏油哈哈大笑:“子瞻你可真是个吃货!”
    苏轼笑道:“真吃货,那得数明润你,堪称能化腐朽为神奇。对了,你刚刚用于计算的那些符号是怎么回事儿?我看他们计算起来好快啊……”
    苏油说道:“那是书写方便,一笔写完,节约了时间,我从梵文里借鉴过来的。”
    苏轼摇头:“你那梵文的一,就不对。”
    苏油对苏轼的博闻广记已经免疫了,说道:“用梵文,那是为了书写方便,梵文的一和二太接近了,我就改了改,要是文字不能改,我们现在还在画大篆石鼓呢。”
    苏轼说道:“好像也对哈……小妹你要去哪里?快过来,带我去看你们淘的沙金,子瞻哥哥替你们验验看是不是真的!”
    苏轼爱好非常广泛,守着李栓柱看淘铁沙看了一下午,亲眼看到他淘出了一粒绿豆大小的沙金,这才心满意足。
    直到云板敲响,大家一起回到饭桌上。
    现在的土地庙,就豆花多,鱼多,今天苏油便做的豆腐烧鱼。
    即便酱油还没有出来,苏轼已经吃得赞不绝口了。
    看着欣欣向荣的土地庙:“明润,这是一方小桃源啊。”
    苏油想着他今后的命运,不由得说道:“子瞻,既然你这么喜欢美食,要不也跟我学学做菜吧。”
    苏轼断然拒绝:“不,我沉迷一项东西,要花很久的时间,不弄出个名堂不肯罢休,现在不行,过完年要去青神读书,之后要参加解试,时间不够了。”
    宋代的考试很蛋疼,解省殿三级考试必须一次性通过,才算是成功,不然就得三年后从第一步重新开始。
    苏油撞了苏轼一下:“怕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吧?”
    苏轼一下子满脸通红:“小幺叔你真是人小鬼大……”
    哎呀这就是默认了,苏油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等等,那我拉你来授课,明允堂哥会不会骂人?”
    苏轼说道:“父亲从来不管我们这些的,再说了,他自己都玩到二十七才开始冲击科场,有什么资格说我?”
    苏油翻着白眼,有种这话你跟明允堂哥当面再说一遍!
    第七十一章 文理
    程家就不是个读书的地方,麻将还在打得飞起,苏油便收拾书包到对面学习。
    院子里程夫人在做手工,苏轼和苏辙躺在凉椅上,互相考校汉书,偶尔程夫人也参与进去。
    这是苏家的家学,有点类似佛家的辨经,一人持正,一人持反,各自引经据典进行辩难。
    然后两人互换,把自己刚刚还努力支持的论点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批判。
    程夫人见苏油看得目瞪口呆,笑道:“他们这是在为科举做准备。考试的时候,策论有两种做法,一是切题,一是骂题,考官的出题方法正反皆有,全凭喜好,因此皆要习得。”
    苏油听了一阵,连《管子》《韩非子》《公孙龙子》的内容都在其中,他后世只是读过,这俩货愣是背得!
    不由得摇头道:“学得可真杂,好多不是四书五经的内容啊……”
    程夫人笑道:“解试是打门锤,属于地方性的考试,考官喜欢考的不是深度,而是广度。所以答题就需要广征博引,展示的是考子的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至于专引单经,那是过了这关之后的事情了。”
    苏油顿时感觉脑袋有些稍大。
    程夫人笑道:“你也不用觉得太难,现在便可以先读史记,作为闲书来看。”
    “《史记》的故事很精彩,容易吸引你读进去,不过你不能光被故事吸引,要注意体验其中的文韵运用之美,形成一种文感,到后期行文组句那是大有帮助的。”
    苏油拱手道:“谢谢嫂嫂指点。”
    程夫人说道:“至于西昆和太学,那是两个极端,君子秉中,但做游戏之举可也。”
    说完又叹息道:“徂徕先生力抵西昆淫巧侈丽,浮华纂组,倡导‘文恶辞之华于理,不恶理之华于辞。’这道理是没错的。未意后继沦于断散拙鄙,险怪奇涩,既无古文的平实质朴,又乏汉赋的典雅华丽,却又是矫枉过正了。”
    “他有一首《访田公不遇》。‘主人何处去,门外草萋萋。独犬睡不吠,幽禽闲自啼。老猿偷果实,稚子弄锄犁。日暮园林悄,春风吹药畦。’”
    “这样的诗篇,自然平实,真趣盎然,才是你们值得效仿学习的。”
    苏辙躬身道:“母亲,小幺叔年纪尚幼,不当与他说及此公。”
    程夫人笑道:“小油比你们想得深,他跟我说过‘格物而致知,通情而达理’,此话虽出无心,但是值得深究。与徂徕先生‘明道致用’一说,堪作对比启发。而且小油谨慎,比你们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徂徕先生便是石介,宋初三先生之一,理学的先行者,在眉山做过一任军事判官,不过一个月便守母丧去了,但是便已经有他的传说。
    主要是他的死,事情闹得太大了,《庆历圣德颂》,歌颂庆历诸君,而斥权臣夏竦为“大奸”。因惧祸而求出,为濮州通判,未赴而去世。
    但夏竦仍借事诬石介诈死投了契丹,奏请发棺验尸。其事虽因百人保奏而免,但累及妻子,要真正平反昭雪,还要等十年之后。
    其实苏油觉得夏竦的政治智慧实在堪忧,仅此一事,虽然快意一时,却注定蒙羞千古,而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那才真的是祸延子孙!
    笑道:“为人还是宽厚一些的好,石公刚愎狷介,夏公睚眦必报,我都是不取的。”
    程夫人就笑道:“辙儿,听小油之论,你还担心他不懂吗?”
    苏辙笑这躬身行礼:“忘了小幺叔近妖之智了。”
    接下来的日子恢复了平淡,程浚和程正辅来了又去,带走了一大堆眉山最近的新产品。
    土地庙里,每日午后,书声朗朗。
    苏油教学讲究乐趣和实用性,孩子们进展飞快。
    理科主要讲究学习方法,文科主要注重品德培养。
    苏油自己也以身作则,只要一有空闲,便会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来学习,听苏轼讲课也是非常认真。
    几个大一些的组长也在李拴住的带领下有样学样,带起了氛围。
    等苏油给孩子们带来了印染着波浪绳纹的书包,里边有文具盒,铅笔,小圆规,小木尺,三角板,计算本,练字本,还有他亲手书写的五十四套《算术初步》《几何初步》《物理初步》,以及苏轼手写的《千字文》后,学习的热情更是极度的高涨。
    苏辙偶尔也来客串一把,孩子们现在习惯叫苏轼大先生,苏辙小先生,而苏油,还是他们的小少爷。
    听得苏油白眼直翻:“你们这样貌似搞错辈分了!”
    几个人才涌现了出来,糟娃张藻,商务组组长,对数学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和悟性,现在苏油不在的时候,他可以给大家讲解计算题。
    几何那就是陶煤组以张麒为首的那一帮子,这帮孩子玩泥巴都玩出花儿来了,理解三角形面积计算,梯形面积计算,几乎都不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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