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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却见美娟已抢先拿在手里递给英珍,只得缩回手,但脸色犹显不自然。
英珍细看过并无不妥,便签字画押,李警官临走时道:“他的尸身这几日就会运回来,入殓丧葬会派专人来办,你们节哀顺变!”
大老爷随他们一起离开。
突来的噩耗令她们都有些恍惚,面面相觑却不知该说甚么,不止有悲伤,还有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心底似凿开了一个口子,里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英珍回到房里,在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颊面的两行濡湿还未干透,眼里却早没了泪。
第83章
老宅子尚没卖出去,聂云藩的丧事还能办,又听闻财政部长姚谦也会亲自上门吊唁,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
李警官所言无差,确有专人来搭台装饰,建册发帖,寻裁缝赶制丧服、选乐队吹奏礼乐、厨师烹饪宴席......诸事百样,事无俱细,打理的有条不紊,竟无英珍甚么事儿。
这日四更天,窗外还鸦黑一片,管事已来问候,英珍起身,鸣凤端来热水伺候她梳洗,用罢饭,再穿上丧服出房,走在园中已隐隐听见奏乐声,天边白月未落,红阳未起,长空泛青,倒觉有一股子肃杀之气。英珍暗忖这宅子大老爷想卖也未必容易,接连死了两人,总是晦气的。
她来到大厅,早已灯火通明,布置体面。美娟和三位姨太太也在,因吊客还未至,围坐桌前喝茶吃点心,见得她来,腾出位子让座。
红黄帐幔后停放了一具气派的棺材,用的是最珍贵的金丝楠木,金色的条纹盘曲之上,如一条条细长的小蛇在缓缓蠕动,英珍莫名看著作呕,蹙眉端茶喝了几口,美娟和姨太太各自想着心事,没有人在意她的异样。
窗户纸开始发白,天亮了。
各房老爷太太们穿着丧服最先来,见有外人及记者等在门边,为展兄弟叔嫂和睦,也都着实伤心痛哭过一场。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吊客,政商各界都有,管事会给英珍介绍他们是何许人及官位来处,而他们饱含关怀之意把她安慰。英珍眼底噙泪,面庞湿润,只觉得讽刺,聂云藩九泉之下大可含笑闭眼,这些他生前想巴结却穷极无路的大人物,此时都在他的灵堂前鞠躬拜祭,倒也算无限的风光。
临近晌午,姚部长和范秘书来了。英珍面无表情,猜不透他此举是何用意!他在堂前亲手烧了盆纸钱,再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
美娟和姨太太在啜泣,英珍心底乱的很,垂颈不看他,只把湿透的手帕往颊腮擦拭,染得泪光融滑,姚谦低沉问:“聂太太丧夫,看上去很伤心啊!”
范秘书陪在旁边,目光烁了烁。
这是甚么混帐话!不伤心难道还高兴么?纵使她的伤心确实浅薄见底.......英珍不便发怒,抿唇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伤心自然难免!”
姚谦淡道:“聂太太既然伉俪情深,还请节哀顺便罢!”记者咔擦咔擦揿着快门,大老爷和另几位老爷过来请他去内堂说话,英珍以为他会拒绝,他却转身和他们去了,不由怔住,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
“聂太太,节哀顺便!”范秘书似笑非笑,稍顷还是道:“姚部长情绪不佳,你还请担待。”
英珍欲要问怎会,转念一想干卿底事,恰一个记者插进来问:“聂太太以前就认识姚部长么?”她冷漠地摇头:“不认识。”
管事过来招呼众人去前堂吃宴,很快走的七七八八,英珍让美娟和姨太太们先去,鸣凤守在灵堂,她先回房洗把脸。
沿廊走过院子,春天到底来了,柳枝树桠抽出新条,桃梨迎春鼓出花苞,三两只大乌燕斜飞回来筑巢,这里失去打理很久,一潭水面飘满绿阴阴的浮萍,看着令人觉得凄凉。一路都没有遇到佣仆,本来就没几个,又都在前面帮忙,四围静悄悄的,她觉得身后有人,回头却见一只花狸大猫跑开了,是老太太养在房里的那只,如今没人再管它。
她快至宿房时,竟然望见了姚谦,他今天没有穿洋服,而是一身厚稠长袍马褂,是为应聂家旧式大族的礼范,这般看去倒少了许多不怒而威之势,显得愈发温和儒雅。他也不说话,只是迎面朝她走近,淡笑地看她。英珍不想理他,推开房门进去要关时,他的手掌趁势撑住门框,她转身走开,他跨进来阖上门。
英珍还是不理他,自顾去面盆里洗把脸,再坐到妆台前拿起梳子慢慢梳着鬈发,姚谦站在她身后,俗说女要俏,一身孝,果然诚不为过。她穿着素缟,耳畔别朵小白花,颊腮潮润,眉眼氤氲,令他神魂颠倒。
他按住她的肩膀,俯身低首才要触及她的耳垂,她却把脸一偏,嘴唇相碰便很难再分开,他温热的大手掐住她白晰的颈子,再顺着往下滑,抚摸间指骨间沾满柔腻,襟前只有一个盘纽,松松的轻弹就开了,里面还有衣裳,他显得熟门熟路......但他们确实也只亲吻而已,这样的日子并不适合男欢女爱。
英珍喘着气把解开的盘纽扣好,再拾起掉在妆台面上的右耳坠,歪头仔细地戴着,看着镜子里的姚谦,忽然问:“范秘书说你情绪不佳,谁惹你了?”
姚谦背对窗户站着,面庞隐在暗影里:“你说呢?”英珍便懒地问了,却听他接着道:“阿珍,我若死了,你会为我一身素缟,守着灵堂,心痛泪流么?”
英珍手微顿,笑了笑:“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