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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三间,有正堂与厅堂并一家之主的书房,一旁又有净房,却是剩不下多少地儿了。
后头正堂乃是韩世峰夫妻二人居住,左右厢房一间给了苗氏,一间给了儿子韩谨岳,四个女儿便只能挤在正堂后的两间罩房中。
大女儿与二女儿在一处,三女儿带着小妹妹住在了一起,又有买了两个小丫头分别伺候着四姐妹,因而小姐们的闺房便有些拥挤,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太祖成法不可违背,虽说如今在位上的陛下不似太祖时对官员们严苛,锦衣卫的探子也不如以前般无孔不入,无事乱报。
但若是韩主事想充一回阔气买一座大宅子住,只怕前脚去衙门立了买卖的文书,后脚就有锦衣卫上门拿人,查韩主事一个贪赃枉法了!
韩世峰一家只得这么挤着住,但好在明年大女儿就要出嫁,紧跟着二女儿也要说亲,以后女儿们都嫁出去了,也就不怕地方拥挤了。
因此除了住房有些拥挤,韩家人在这京师之中的日子倒也算过得不错。
韩世峰为人方正,有些古板固执,官声倒也算得清明,家里一妻一妾相处和谐,王氏为一家主母,对待庶女、小妾倒也算和气,妾室苗氏又是一个老实本份不敢生事的性子,因而韩主事家后宅平静,倒也没有那些鸡飞狗跳的龌龊事儿。
不过虽自家不生事,但人吃五谷杂粮,总有那头疼脑热的时候,今年过年时老三韩绮就贪玩儿耍雪,遭受了一场风寒,此病却是来得凶险了些,差一点儿就要了她小命儿,足足在床上卧了一个月,每日把黑漆漆的药汁当水喝才算是堪堪撑了过去。
韩绮病好了,人足足瘦了一圈,直到入了六月天气渐渐炎热,才算是将精神养了回来,只身子刚好了些,又拿起了书本子看,伺候她的丫头落英瞧在眼里担心不已,便开口劝道,
“三小姐歇一歇吧!”
这三小姐一不考状元,二又不似大小姐、二小姐般要嫁入高门,读那么多书做甚么?
本朝里自太祖始就极重规矩,太祖他老人家真乃是一代可比尧舜的明君,开国始初便立了无数规矩,上至官员每日里在衙门里如何办差,怎么看公文写文书,下至官员们住甚么宅子,穿甚么衣裳,纳几房小妾,收几个仆人,又有这后宅之中嫡庶如何区别,都是有一套规矩的,
因而自开国以来上下尊卑之分甚严。
官员家的嫡女嫡子可入学读书,个个识文断字儿,但这庶出的女儿则只能关在家中,每日游手好闲,只不惹事生非便可。
似韩绮这样的,就差在出身不好,没有被送入书院,只得在家中自学,有时大人下衙回了府,得空就指点三小姐一些,有时又是大小姐、二小姐下学回家,教给三小姐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韩绮的书也读得不错,一手字比二姐韩纭写的端庄好看!
韩绮听劝,她放下手里的笔,取了凉茶喝了一口,她额头上也是汗,后背上纱衣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肌肤上,韩绮取过一旁的团扇自己扇了扇,笑着问道,
“大姐姐的喜帕可是绣好了?”
落英摇头,
“才勾了边儿,想要绣好只怕还要十来日呢!”
韩绮笑道,
“无妨,左右大姐姐明年才出嫁,你有的是时间!”
韩世峰这六品的官儿一年到头俸禄不多,堪堪只能维持一家用度,虽说在老家通州也有些祖传的田产,但一年的产出不多,王氏还要留着为儿子以后打算,因而女儿们出嫁自也是能省就省,嫁衣一类重要的物什是去铺子里买,但手里用的帕子、枕面、坐垫、桌巾一类的小玩意则是由家里的女人们包办了。
落英的女红不错,手里的活计自然就多了些,她是伺候两个庶出小姐的,但好在三小姐是个宽和安静的性子,五小姐也是乖巧听话,平日里都是姨娘亲自带着,她倒是能静下来做些绣活。
落英见她端坐喝茶,这才转身坐回到门前去,口中闲话道,
“三小姐也是好耐性,这般热的天气还能静下心来练字!”
韩绮微微一笑,扯了扯后背的纱料,反手扇着背部,感受丝丝清凉拂过皮肤,
“心静自然凉!这午后时长,不寻些事儿来做也是无聊,更有……难道不练字儿就不热了么!”
落英听了只是叹气,
“奴婢不过说了一句,三小姐就有几句等着奴婢,奴婢可是说不过你!”
说着使绣花针在头皮上蹭了蹭头油,正要再下针,却听得院门处一声暴喝,
“韩老三,你……你给我滚出来!”
第二章 怒冲冲
这一声喝又尖又利,颇有声震云霄之势,一派上门寻仇不死不休的气派,吓得落英手一抖,绣花针立时扎进了头皮子里,不由疼得咝一声,眼见得一道翠绿的身影冲了进来,忙一把扯下头发里的细针,起身上前道,
“二小姐,您……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二小姐韩纭生得高佻,眉细鼻高,脸形瘦长,此时的韩纭双颊红的异样,双眉倒竖,杏眼圆睁,提着裙子冲进来一把掀开挡路的落英,进到屋子里怒叱道,
“韩老三,你个卑鄙小人!”
韩绮听得外头一声喝,便心知这是事儿来,却是稳稳坐在桌前,手摇着团扇,轻言细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