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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明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像第一次遇到她那般温柔与哀伤。
陈凝霜抹了把眼泪,笑道:“好。我听你的。”她将小脸贴在木门上,甜甜道:“阿黎,谢谢你。明天,明天我等你……”
说罢,她欲转身离开。
“霜儿。”少年突然将她拉住,低声的,嘶哑的,道,“霜儿……我爱你。”
少女羞赧幸福地笑了。
“回去休息吧。”
他松开手,手背被一片清凉的衣袖拂过,雪白,柔软,丝滑而明亮。
他脑中走马观花一般遍遍回放起纷乱画面,一时心痛欲死。听到门外离去的脚步声,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刺目的红。
陈凝霜不愧为受过现代西式教育的新女性,这场抗争因她的坚持而胜利告终。陈家在九节青龙村举行了空前盛大的婚宴。七天七夜的流水席,最终连村里的猪也借机吃胖了几斤。
陈凝霜觉得,自己一定是世上最幸福,最幸运的姑娘。
成亲那夜,他在黑暗中一遍遍用指腹描绘妻子的眉眼五官,仿佛下一秒便会失去她那般珍重而疼惜。
第一朵莲花绽放的时候,陈凝霜怀孕了。
她穿上一身暗粉色的旗袍,最近长胖了一些,小腹微微显怀,腰身有些紧了。她抚着小腹,在穿衣镜前照来照去。
范明黎端着一碗汤羹走进房间。
陈凝霜蔫蔫道:“之前好多衣服,我现在穿着感觉奇怪死了。”
范明黎放下托盘走到她身后,抬手拢了拢她的发:“奇怪?”他看着穿衣镜中的女子,轻笑道:“比之前更美了。”
“好敷衍啊。”陈凝霜嘟起嘴,眼中却盛满温情。
范明黎牵起她的手:“不是说想吃桃花羹。”
“我随口说的嘛,桃花都已经开败了……”陈凝霜掀开瓷蛊,惊讶道:“咦,这是怎么做的?”
“用面捏作的。”他将汤勺递过去,“小心烫。”
她啜了几口,蜂糖的蜜香取代以往桃花的清甜,依然好喝。
陈凝霜抬起眼帘,从汤蛊上看向范明黎,他含笑注眸的眼神令她心中不明揪痛。
真是奇怪。陈凝霜心想。
他虽是笑着,却总感觉他的悲伤更浓更重。他们成为了最亲/密的人,此刻仅与自己一臂之隔,却仿佛阻了万水千山,他离得,又是那么远。
……
世上有千姿百态的小姑娘,可母亲永远只有一种。
“月儿圆,
星眨眼,
阿妈灯下弄针线。
小河流,
水浅浅,
阿爹挑担浇花园……”
陈凝霜在新式学校学过许多浪漫自由的诗歌,现在记住得偏偏是丫鬟随口所唱的。那些伟大的诗歌甚至掀起过革/命浪潮,成为深沉冻土中代表希望萌发的种芽。读诵之间令人群情激昂,热血鼎沸。但她不再是不谙世事,天真纵脱的小姑娘,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
她开始学做针线活。将对子女的满腔柔和爱意缝入一针一线。
伴着流逝的时光,她的小腹渐渐变大,有时照镜子,觉得像有个西瓜装在肚皮里。
又是一幕昏沉的深夜,她在阵阵坠痛中醒来,察觉一股黏湿的热流顺着腿根流过。
“阿黎,阿黎,我好像要生了……”
范明黎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浑身僵直,如同一条雪地里的木棍。
“快,快去叫产婆……”陈凝霜气若游丝,四肢中的力气突然间像被抽尽了。
范明黎慢慢支起身,俯身抚摸她柔嫩的脸颊。
陈凝霜疑道:“阿黎?”
黑暗中,她看不清丈夫的眼睛,只是发觉有雨点似的泪滴落在自己脸上。
他说:“霜儿,十几年前我范家门厅衰败,横祸频生,卖宅卖地……动乱之中祖宗尸骨也找寻不到了。”
他说:“我父亲寥落病床,受尽折磨,逝后竟遭歹人火焚……他此生只对我提过一个要求,无论如何,我都要实现的……”
他说:“霜儿,恨我吧。”
他说:“宝地,那片宝地啊……”
陈凝霜道:“你一直等待此刻是吗,因这孩子出生之时,便不属于你范家人了。”
她费力地喘了口气,泪水汩汩不断地淌出,却是微笑着,轻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她爱恋且不舍,伸出手细细抚摸他好看的长眉:“眼下既已活不成,不若趁还能陪你的时候,将我送过去吧。”
范明黎绝望无措地定定看着她,不知多久后,起身为她穿衣。
他抱着妻子来到风水宝地,用双手刨出一个深坑,石土将他的手指磨到指甲翻烂,鲜血淋漓。
陈凝霜轻轻握住这双手,道:“阿黎,记得抹药。圆口的黑瓷瓶在柜子左上角。”
陈氏夫妇得知消息时,女儿已与黄土一般冰冷。
陈母当即昏厥。陈玉汉跌倒在地,哆哆嗦嗦地指着范明黎:“你……你疯了,你疯了!!!”
范明黎心不在焉,只抬头看向高墙之外的澄静蓝天,半响后喃喃道:“是啊,我疯了……”
几乎在同一天,陈氏夫妇因悲痛引发心悸过世。也用传言称饮食不当,中毒身亡。
事实如何,谁知道呢。
陈家宅的匾额被摘下,范家宅的匾额高高挂了上去。新任家主遣散了大半仆人,从外地买来几个姑娘做姨太太,或美或丑,浑然不忌。每当夜幕降临,新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