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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要用什么才填得平?
最无辜之人,反而要背负最沉重的命运。我浑身颤抖,灵台仿佛被浇下一瓢滚沸熔浆,痛楚欲裂。
猎猎风起,临渊长发被吹得向一面扬起。千丝万缕,千头万绪,都是化不开的执妄痴迷。
深深望他最后一眼,便被重楼卷进遮天蔽日的孔雀华羽里,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明。只来得及留下一句仓促的祈求,被撞碎在猎猎狂风里,也不知哥哥是否听清。
“求你,帮他。”
明晦倒转,曙色在东,耳边缭乱风声终于将息。
我一路被颠得头昏脑涨,此刻方能从孔雀翼下探出半个脑袋来。睁眼所见,却是山岚风烟如絮,日色相玲珑,纤云映罗幕。
明明是群魔乱舞藏污纳垢之地,竟布置得如洞天福地般祥云缭绕。
孔雀落地,袖袍一振,照旧将我的狐狸身抱在臂弯,如怀揣幼儿。
元丹离体太久,我早已无力再维持人形。
“这是太微垠。”他语声安然。
如游山玩水般,步履悠闲,神态轻松,将沿途所经的雅致泉林一一指点。
我全无兴致,含怒瞪他,若还有半分法力在身,只怕当场要喷出火来。
重楼站定,微微眯起眼,试探地用指尖掠过我额前绒毛,抚上那块淡红印记。
我瞅准时机,仰头张口便咬,却快不过他抽手一记虚晃,扑了个空。
这厮似逗弄宠物,饶有兴味地展颜一笑,露出排细碎糯米白牙:“咦——狐狸咬人吗?”
“孔雀也算是人吗?鸟人?”
他却不恼:“总算肯开口同我说话了?还是那般伶牙俐齿。”
简直无耻至极。我一股邪火直冲天灵,愤愤抬起爪子盖在眼睛上,不再理他。
又不知在通幽曲径中兜转了几个来回,鸟鸣渐淡,水流撞击声轰隆入耳。
再看时,他已携我立在一处半壁山高的菱花石门外。洞府旁遍植海棠,涧云飞瀑,花丛中竟杵着一头患兽,捧着个比肚腹还大的酒葫芦喝得人事不省。
此兽身长数丈,其状如牛似羊,目透青光,嗜酒如命,乃是由世间忧愁所聚化的形体,不可杀,唯灌酒能消其暴戾,因酒能忘忧。
除了好酒,患兽还有个天上地下都难寻的妙处,精通医理,能辨识所有具备起死回生功能的草药。但或许是应了那句医不自治的老话,这么稀罕的兽,千万年来病的病、死的死,数量越来越稀少,存世的不过寥寥二三,早就踪迹难寻。若能得一患兽,不仅伤病无侵,还能将万种烦恼顿消。
我很惊异,传闻中早已灭族的远古兽族,竟重现在重楼所居之处。
患兽是除昆仑墟白泽以外,唯一以满腹经纶著称的神兽,可惜那些才华满得横溢了,腰围摊开来几乎与身高等长。
身为贪杯之徒,还能这么精擅药理医道,也是有原因的。世间灵兽千万,与生俱来的习性本能皆是天赋。患兽嘛,不知哪辈祖宗在手边缺酒时,一时冲动造下了极大的恶业,与生俱来的是天谴。它们生来体质独特,存活极为不易,自打娘胎落地就染遍各种疑难绝症,堪称神兽界的百草纲目,但凡所过之处,能吃的补药基本上都被啃得寸草不留。
喜欢养患兽的人,要么经常受伤,要么常怀忧戚。坠入魔道的孔雀大明王,会是其中哪一种呢?我张开指缝,偷眼去看他冷峻眉目,只觉好生费解。原以为像他这种桀骜不驯的魔头,大概会喜欢豢养饕餮、梼杌那类凶兽,最不济也得是雪狮玄豹之流。却万没想到,他养了只除了杀不死以外,战斗力基本成渣的患兽。
转念再一琢磨,他们魔族喜欢打打杀杀,动不动就要遇上血光之灾,养头患兽在侧,惹是生非的底气都足了好些,也算未雨绸缪有赚无赔的买卖。
重楼咳嗽一声,口中轻念禁咒,石门轰然开启。患兽闻声而动,擎着酒壶摇摇晃晃立起身,四蹄刨地,以示恭敬。
内中果然别有洞天。
这洞府是将整座山峦拦腰横截、内中掏空开凿而成,白色的钟乳倒悬,方圆足有数十丈,长廊净室错落其中。再打磨出大块纯白水晶嵌作穹顶,日月星辰的光辉都能被滤成柔光铺洒而下,乃是个山中有山、水中环水的格局,粗犷中不失韵致。石门一闭,顿时和山门外的鸟语花香隔绝,自成天地。
我牵挂临渊安危,只顾一门心思四处东刨西挖,掘地三尺也想找出个缝来钻出去。可这四面八方,无论往哪个方向鼓捣,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坚壁清野没有尽头。气喘吁吁瞎忙了半天,终于技穷,垂头丧气找了个角落蜷起来,揉揉酸痛的四爪。
哥哥的仙障是铜墙铁壁,重楼的洞府则固若磐石。我现在才知道,他之所以懒得捆束我手足,并非心有多宽,不过料定了我插翅也飞不出这石头笼子里去。
他似十分困倦,打个哈欠,竟微微笑着,倒向石床和衣睡下。
俊美至妖异的神色之间,一片浓重暗影,似阴似悒。
这一觉昏天黑地,睡得雷打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