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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海潮拍打在岩石上的碎浪声,鸥鸟低回的鸣叫,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我此刻身处之境,仍旧是在茫茫东海上,并未远离东粼城。
眼看镜城的蘑菇都快被挖得山穷水尽,终于被我找出一条可行之路。
时值夏初,每隔三天,月色最浩瀚的午夜,看似平静的海面都会出现一大片快速移动的黑影,随着潮汐溯流的方向游去,极有规律。起初我以为是巡海的蜃龙在穿梭来去,仔细观察才发现,那是鱼群在洄游。
鱼群最密集的地方,透出点点幽蓝的光斑。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砂光鱼。
课书里曾记载:砂光鱼,又称天浪鱼。这种鱼儿身骨娇嫩,既不能承受炎夏盛暑,也不堪忍耐寒冬严酷。于是每年盛夏将至前,都会大波朝北迁徙,寻找气候更凉爽适宜的滩涂产卵。严冬来临前,再千里迢迢游回南地。
现在看来,朝北这场迁徙,东海是它们绕不开的必经之途。而一旦穿越东粼城,很快就能抵达北方,靠近北溟夜叉族世代繁衍生息的阗星城。
那些天浪鱼,就是春空离开东海镜城唯一的指望。
世间万物的宿命皆有天道可循,再高深的道行也不可擅加干涉。于是只有在鱼群洄游繁衍的时候,龙君布下的镜城结界才形同虚设,不能阻挡这些孱弱的水族分毫。
机会转瞬即逝,虽冒险了些,为今之计,只得死马当成活马医。
跟苦命的小奶娃好生分析利害,又反复交代了再交代,他终于勉强同意先一步潜海逃生。
“姐姐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困在这地方,每晚都做噩梦,你已经好几天没敢合眼睡一会儿了。”
“一起走太过扎眼,容易被发觉。砂光鱼胆子小,万一半途嚷嚷起来岂不前功尽弃?这是逃命啊又不是游山玩水,还非得拉个伴儿不成。”
“可是我知道……城里的蘑菇已经全部都被我吃光了……”
“姐姐是千年狐仙,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放心吧,砂光鱼三天后还有一波,姐姐会跟着那群鱼游出东粼城。”
见他满脸狐疑,又多补一句:“没了你这小累赘碍手碍脚添麻烦,不知跑得多顺风顺水。”
春空瘪着嘴,眼里瞬间蓄满一泡泪。我心头一酸,硬起心肠不去看他。离愁别绪,总是令人怆然。
待弦月当空,浪静风平,黯蓝光斑又点点绕着浮屿漂移。抬手扬臂,将化成一尾小小砂光鱼的春空远远投进海里,瞬间跟成千上万的鱼群汇合在一处,再也认不分明。
正怅惘若失,见脚下一点蓝光又沉沉浮浮逆流回来,臭小子信心满满:“幼棠姐姐,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看他再次混进砂光鱼群里渐游渐远,比游鱼更灵敏的身形穿梭其中,很快就彻底失去踪影。不是不想护着春空一起走,只不过,助只有两百岁的小夜叉变化成砂光鱼,已经彻彻底底耗尽了我最后一点法力。
眼皮越来越沉,连站稳都变得异常艰难,一个踉跄直摔在岩壁下,再也爬不起来。黯蓝的潮水不断涨落,朝身下层层浸润,就快要彻底漫过肩头,又湿又凉。
莫论醒时如何穷崖绝地,梦中总有万水千山。
一缕幽思穿越荒原,路过星辰,再恢复意识时,却见肉身仍困囿在方寸之境。
那床榻全然陌生,绣满缠枝珊瑚暗纹的帐子空空杳杳,随风飘荡如烟。
大开的窗下,一个背影正端立案前,蘸着月光,执笔写着什么。
我探身出来,裸足踏上薄玉砖,凉彻心扉。踮着脚尖轻轻朝窗前走去,却见他笔下落定的,是四个没头没尾的大字。一手篆书饱满遒劲,俊逸风流,书道:一劫一缘。
一劫一缘皆前定。
天命难逆,他是姐夫。
龙君面上挂住温煦笑容,被清润月光映着,肌肤如牙瓷一般,而黑发似锦,眉目中光彩流动,飞扬挑达的神态,便是闭着眼也能认出。
他搁了笔回过身来,曼声低回:“是我。”
“小夜叉已经走了。”
“我知道。他跟着砂光鱼群,一路朝北游了四天五夜,此刻想必已经平安回到阗星城。我不是来找他,是来找你的。”
本以为瞒天过海,原来这点小伎俩,早就被他了然于心。脸上一红,忙调整了下,讪讪笑道:“你不生气吗?”
“怎么不气?”下一刻,整个人忽腾空而起,被他打横抱了起来,二话不说丢回床榻。
“头也不回就敢跑得全无踪影,现高热刚退,又这么光着脚下地乱走,我真是……早晚被你气死。”
竟半字未提我“私藏敌俘”又“毒害西君勾结外族偷袭龙宫”的事。在涂山时,老哥被满身桃花运缠粘得不胜其烦,总是冷口冷心地轻嘲道:念念不忘,没啥回响才是正常的。眼下这个状况,必然极其地不正常。十有八九,还是看在他早逝的先夫人——我那薄命姐姐的分上。
比穷得叮咣乱响更惨的,是穷得叮咣乱响还身负巨债,被债主穷追不舍。
“如果被你的大祭司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