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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求是。
四座笑语如潮,唯那酒酣耳热的北海龙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摇头晃脑从座中探首,眯着眼朝我打量。
“扯块袖子老遮着脸作甚,快放下来!咦?临渊兄几时改了规矩,竟肯叫个娇滴滴的小侍婢跟着贴身服侍了?这丫头年纪倒不大,难道也是刚成年的女鲛不成?小弟细瞧着,倒比那位冰山美人大祭司还更标致得多些,真可谓顾盼神飞、清而不妖,这么个出水芙蓉似的妙人儿,方才怎的却没发现。要不……干脆把这小鲛女指婚给琰融老弟,稍慰他家有河东狮的老怀苦楚。东海龙王亲赐美婢,想必‘三千佳丽’也不好驳回,哈哈哈哈。”
第二十八章 四海劫波杯中藏
琰融闻言,一双凸目在我身上转来转去扫了好几个来回,再偏过身去抚须一笑,算作默许。我这好不容易刚站直溜,险些又一跟斗栽倒,咬着手指头紧张地望向龙君。
按凡间的规矩,皇帝老儿赐给臣子的女眷,哪怕出身只是个宫女,亦称“贵妻”,正室不可拒纳,也没有置喙余地。南、西、北几位海主与临渊君这四海龙王之首对外既担着君臣之名,私下里也情同兄弟。上古年史记里曾有载,四方龙神早在天地大战时就已经歃血为盟拜过把子,论渊源绝对似海深。一边是出生入死的同袍把兄弟,一边是巨债难偿的麻烦小侍女,他会不会碍于交情顺口就应允了这个荒唐提议?
大垂自从疑似哥哥附身后,确有先见之明,龙族果然性淫,琰融一大把年纪比太玄都老,还这般恬不知耻眼馋肚饱。真要被送去西海龙宫里,恐怕过不了三朝,我这单尾狐狸就要变成佳丽三千身上的狐裘坎肩。
眼巴巴盯着龙君波澜不兴的面孔看了半天,怎么也衡度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想头。我呆若木鸡杵在中庭,手脚一寸寸发凉。茫茫东海,举目无亲,倒霉只能靠念经。罢了,他什么反应不重要,就算退一万步退到坑里说,我的姻缘大事连父君都强扭不成,怎么也轮不到他胡乱做主。琰融先看上的明明是夜来,若是为了舍不得夜来,真要仗着人多势众拿我去送顺水人情,大不了故伎重施,半途落跑。黄泉海又没长腿,没了他同行未必找不到。我虽没姐姐拒个婚就敢把天族太子的洞府砸个稀碎的本事,惹不起总归躲得起。
见上首毫无动静,北海龙君锲而不舍:“临渊兄意下如何呀?咱兄弟几个也不需拿那套虚礼出来客套,小弟今儿就当着众人的面替琰融老哥哥求个亲,好歹成全了他那寡人之疾,岂不皆大欢喜?”
话说到这份上,继续装聋作哑是不成了,怎么都得表个态。龙君神色淡然,步下玉阶顺手给琰融斟了杯酒:“北鲲兄的提议本也算功德一件,但本座却做不得这个主。琰融兄向来多情,求美之心可以理解,不过嘛……把简单的关系复杂化就不好了。实不相瞒,这姑娘并不是东海鲛仆,实乃故人之妹,因有要事需在东海耽搁些日子,本座少不得照应一二。今日陪宴在侧,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之举,倒教诸兄误会了,委实过意不去得很。”
说罢转头看我一眼:“幼棠你来,替本座向西海龙君满奉此杯,既无姻亲之缘,便认个义兄也罢。”
他的意思是要我把这酒接过来递给琰融,就算顺水推舟挡掉这桩破事。
杯中琼浆映着波光,晃得眼前一片白光,我却不愿去接他那酒,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到。
北鲲君在一旁抱臂闲作壁上观,咂嘴奇道:“故人之妹?东君的故人还有谁是我等不曾识得的?敢问是哪位故人,说不定大伙还都是旧相识来着,大水冲倒龙王庙,这可不凑了巧嘛!哈哈。”
龙君怔了怔,显然也没料到此公居然给个梯子都不下,借酒遮脸追问到底。舌灿莲花如龙君,也有词穷时。我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只知道再空耗下去,恐这群老不正经的又要闹出什么新麻烦。当下把心一横,生硬地回道:“承蒙诸位龙君看得上,只是小狐却高攀不起。小狐有哥哥,涂山少主涂九歌。”
耳边开始响起古怪的嘶嘶倒气声,刻意压抑的窃窃私语,童年常常看到的那种诡秘笑容重又出现在面前。我看不懂,但明显觉出来此中并无多少善意。龙君抿着嘴,短暂的沉默之后,缓缓地轻声说:“对,她姓涂。”
北鲲被龙君异常的沉默摄住,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蒙眬醉眼都猛然清醒了大半:“难怪……难怪。此事原是小弟冒失,多喝几杯就胡言乱语这老毛病总也改不了,教诸位见笑,还望临渊兄海涵。”
琰融即刻带着歉意拍拍额头道:“这是哪里话说的,老夫自两百年前闭关方出,已是潜心修道,何曾再有过纳妾娶小的心思?北鲲不过酒后戏言,东君不必当真。”
海水仿佛凝固,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更难汲取。我感到胸腔发闷,随着面孔不可抑止地发热,耳垂间两处新伤又隐隐作痛起来。那些似笑非笑的面孔在交流着同一种秘密,仿佛我的族姓在这里,不仅仅是一个来历,而是一个不能擅碰的禁忌,一个只可意会的耻辱。
正在僵持当下,一把婉转清脆的嗓音忽袅袅而起,与此同时,已有纤长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