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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牵起后座下方放着的那提酸奶。
“拿上去。”
她怔了怔,还以为他是要说别的什么话。
在他家未进行完的事情都让他们有些许尴尬,她轻轻合了合眼,顿了顿,上前一步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又是这种疏离客气的语气。
他心底苦笑,凝视她片刻。
她也站了一会儿,最终没说什么话,甩上车门,直直上了楼。
他目送她离开,直到她家的灯亮起,他抽完一整支烟才开车回去。
回去冲了冷水澡,辗转反侧,一直失眠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梦见七年前。
是除夕夜,万家灯火,烟花在头顶燃得灿烂,鹅毛大雪拥堵在视线,肆意落在他的白色羽绒服上,融化了,一丝痕迹都无。
落了个空,万事皆空的空。
他从小酒馆里把她拖出来,不由分说地背起她,走了很长的路。
她趴在他背上,带着酒味儿的,柔热的,又有些甜腻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他怕她就这么睡着了,怕她再也醒不来,只得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如同那么多年来,对她念念,难以心安,把她揣在心里,却终无回响。
惟有自己的心脏孤独地跳跃。
父母都去林蔚家过除夕了,他们两家的关系好到如此,每年轮番在对方或自己家过年。
家中空空荡荡,冷得透骨。
前些日子地暖坏了,撬了地砖还未修好,一股冷冽艰涩的水泥味道沾在鼻腔里。林蔚这副样子,他不敢带她去她家。
林妈最讨厌林爸喝酒,更不愿看到自家女儿喝成这副模样。
他把她放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替她脱下羽绒服。
上面沾着一股酒腥味,也不知她喝了多少,洒出来多少,难闻的要命。
她睡得很沉,躺在他床上,偶尔嘤咛一两声,像是一只乖弱的小兽,也不知呢喃着什么。
他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到眼底发酸,才静静别开头。
手机一震,显示朋友发来的消息。
“晟夏还在NO.9。”
看到“晟夏”二字,他咬紧牙根,能听到后槽牙磨动的声音,磨出巨大而凛冽的怒意。
他再次看向她,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抚过她因为醉酒而热烘烘的脸颊,略一挪动,却触及到她眼角冰凉的泪痕。
林蔚小时候是个哭包。
遇见什么都能哭,考试没拿第一会哭,运动会跑得比别人慢了也哭,兔子死了哭,听到鬼故事哭,长水痘哭,发烧打针也哭。
后来长大了,她却不怎么哭了。
考试名次跌出前三,顶多红了眼,咬牙苦学再赶超回来;逐渐注意自己的形象,不再参加运动会,成了个文绉绉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丢了班费别人都冤枉她,她咬着牙不做辩解,说要回家找妈妈要钱,大不了给他们补上,算是破财消灾;被他欺负了,她也不哭,狠狠地拧着他胳膊,警告他离她远一点。
长大后,她的眼泪,流得最多的时候,都是因为晟夏。
晟夏打球输了,晟夏和他打架了,晟夏考试没考好,晟夏不喜欢她。
她都哭过。
后来,她与晟夏考入了同一所学校,依旧沉迷晟夏无法自拔。
晟夏和别的女生睡了,进出小旅馆多次。
她知道了,也哭。
再后来,就是这一天。
晟夏兴致稍起,把目光投向多年来追求不得果的她,早已视她最轻贱卑微,喊来她喝酒,并说:“喝完这些酒,我就跟你在一起。”
这匪夷所思的话,还是他从朋友那里得知。
当时他正在林蔚家里和父母、林家爸妈一起准备年夜饭,林蔚下午就以同学聚会为由出了门,他一开始没存疑虑,直到看到那句复述晟夏的话的消息。
那些年,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脾性,不再让自己乖张暴躁,而变得愈发深沉温顺。
看到那行字,他彻底火了。
去了NO.9的时候,她已经是这副人事不省的模样,瘫在一群人中,周遭讽笑阵阵,视她为取乐的玩物。
怒意满盈,充斥于怀,怒火烧昏了头脑,那时候的他还尝不到心痛的感觉。
他看着躺在床上酣睡的她,想起她醉在酒馆的那副狼狈的模样。
他认为自己,那时候,有必要为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