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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平点点头,这小孩儿有点意思……他是单纯调皮捣蛋,还是听家里长辈谈论大唐多了,故而对长安心生向往?但愿是后者。
宴会颇为盛大。为了表示重视,也为了不被人看轻了去,程平正正经经穿上四品刺史官服,涂胡须膏时下手比平时重了一些,眉毛也画得更浓,可惜没有高跟鞋……程平在心里叹口气,身高上不去,这气势就弱了。
即便程平再怎么装扮,纳音见了她也是一愣,这么年轻的刺史!又这样柔弱纤细,像祖母养的兰花似的。
程平笑道:“不知世子驾临,还请恕罪。”
回鹘虽然已经建国,朝中也仿照唐设立主要官署,但到底建国日浅,又有自己的风俗,其父绰度倒是封了爵位,纳音作为王庭二三十个年轻宗室子弟之一,却是没有封号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他“世子”。
纳音心里高兴,却不愿在这位同龄人面前露了底,便挺挺腰,“使君不要客气。”说的竟然是雅言,只是带点奇怪的口音。
看着少年人还不知道藏心事的脸,程平一笑,请纳音入座。程平的目光掠过纳音高鼻深目的帅脸,在其身后的侍从身上点了一下。
这位侍从约莫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大肚子满脸胡须,却有一双精悍威武的眼睛,其走路时的气度,很有点京中武将大佬的派头。
程平想起《世说新语》里的故事。曹操会见匈奴使者,觉得自己太丑了,影响国家形象,所以让崔季珪代替自己会见外使,自己提溜着刀站在崔季珪的坐床边上。会见完了,还嘚瑟嘚瑟地让人去问匈奴使者。匈奴使者说:“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掉了马甲的曹操听了这话,就派人去追杀这个使者。
这不会是——风水轮流转了吧?但愿是我被害妄想症发作想多了。
纳音带着的其他人就正常多了,包括那位副使甘莫多。
程平自认为不是那实心肠的匈奴使者,故而对这位大佬派头的侍卫视而不见,只殷勤地招待纳音。
程平先恭敬地问其祖母恒泰公主是否安好。
恒泰是先江阳王之女。当时程平问起,陆允明给江阳王的评价是“柔质慈和”,程平秒懂,就是老实懦弱——听陆相的话,程平都自带翻译器。恒泰估计受其父影响,也是个淑女,这么多年嫁到回鹘,不像别的公主似的日天日地各种苏爽,但也完成了和亲公主的任务。
纳音与祖母颇为亲昵,听程平问起,笑道:“家祖母身体还算安康。”
程平点点头,言辞殷殷:“圣人仁慈,对天家骨肉都挂怀得很。这次某来赴任,圣人还念起公主,言公主如今上了年纪,不知每日食饮如何,行走坐卧可还自如?”程平顺嘴就给皇帝装裱了个人设——反正私房话,没人去找皇帝核对。
纳音曾听之前来过云州的回鹘大臣说自己的遭遇,“那云州刺史很看不起人呐,与我等说话就像吃他们唐人的苦药一样——强忍着。若不是大汗吩咐,我非得一拳捣破他的鼻子。”
纳音没想到,新刺史竟然这般和蔼可亲,而且唐朝皇帝还惦记着祖母呢。恒泰公主上了年纪确实有点不良于行,纳音叹口气:“家祖母腿脚不太好了,最近都不大出门。”
程平恳切地建议:“等天气和暖了,让人抬着辇带公主在草原上走走吧。公主虽是生于西京的金枝玉叶,但嫁到贵部几十年,对草原感情更深啊。”
纳音点头答应着。
一通家常话下来,纳音之前那点外道和生疏都少了不少——想到祖母,便想到自己身上毕竟流着李唐皇室的血。
听程平与纳音说家常,那位侍卫的目光在程平温良诚挚的脸上晃一圈,若有所思地一笑。
聊完了关系纽带,程平又问可汗和绰度的安,怕话题敏感,这就简略多了,只是走个过场。
然后宴会正式开始。
游牧民族酒量大,程平酒量一般,本想玩酒里兑水的花活儿,想了想,又作罢。故而时候不长,程平就满脸通红,醉眼朦胧起来。
游牧民族的男人不足十岁就喝酒,对真醉假醉一眼就能看出来。纳音咧着嘴笑,心里产生了莫名的平衡感,之前只道这小刺史人很是老到能干,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云州刺史,却原来是个“三口倒”。
程平借醉过来抓住纳音的手腕,颇为神秘地道:“来,我有个物什给你。”
纳音情不自禁地便跟她走。随从们要跟上,想到程平刚才的神色,纳音道,“我们说会儿话就回来。”
随行人等只得止步。
州府这边不知刺史卖的什么药,也不好跟过去,便任两人逃席出来。
到了后堂,程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八音盒,亲自上了弦,“今日某与世子一见如故,这是某亲手做的,送与世子,还请莫要嫌弃。”
只见一个小木马在转圈,又传出叮咚叮咚的乐声,纳音瞪大眼睛。
程平在心里暗笑,哄孩子嘛!我最拿手了。
这个八音盒还是在汴州时跟刘恭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