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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去。
程平哪知道前些天刚按下的小火苗这会子又有死灰复燃之势,正跟柳夫子说得乐呵。
柳夫子说来是个悲催人,仕途不顺到了极点:二十九岁中了进士,然吏部试五年都不曾通过,把当日春风得意、打马长安的劲头儿打击得七零八落,没办法,只能去地方上当幕僚。先在襄州,但襄州刺史不几年就死了,新补的这位是带着全套班底上任的,柳夫子只能挥一挥衣袖,换个地方。后跟的这个冀州刺史倒是身体康健,但他正准备致力于一项高危活动——造反。
柳夫子没什么高风险高收益、妄图混个从龙之功的赌徒心,发现了异常,趁着事情未发,赶紧编个借口跑了。
后来又辗转过两个地方,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做得不长久,真真正正的十数年一觉仕途梦,除了一点人脉还有更少的一点钱,什么也没剩下。
后来干脆就在一个相得的同年治下,找了个山清水秀之所,买了两倾地三间屋,小隐隐于野起来。但成天垂钓种菊也挺没意思的,就在屋前挂个牌子,曰“志学馆”,当起了蒙童夫子。
如今这位同年早回去做了朝官,但柳夫子却在本地扎了根。
程平对老师这生活状态羡慕得紧,柳夫子虚点着小弟子,“你还没在红尘中打过滚儿呢,就惦记着隐退了,真真惫懒。”
程平把后世着名的渔夫和富翁一起晒太阳的笑话讲给他听,“……富翁说:‘有钱以后就可以悠闲地躺在海边晒太阳了!’渔夫说:‘可我已经躺在海边晒太阳了啊……’”3
柳夫子哈哈大笑,笑罢点头,“很有点先秦寓言的意思。“他看程平一眼,”可惜啊,风刀霜剑,你是没法躺在海边晒太阳了。”
程平抬眉,与老师对视半晌,垂下眼笑了。
“虽是被逼着,却也未尝不是好事,你不当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柳夫子正色道。
程平点点头。
柳夫子斜靠着隐囊慢慢闭上眼,半晌道:“心小志大,思圆行方。4去吧,宦海中扑腾去吧。”
程平郑重拜谢老师,恭敬地退了出去,全程师徒都不曾提县试一句。
第3章 相煎何太急
话说,伯母邱氏与婶母赵氏的战况在程平县试之后眼看眼地升了级。
乡下地方不讲究,邱氏时常带着侄女来找姜氏做针线。精通“兵法”的赵氏岂能看不出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赶忙也捎信儿回娘家,接来了侄女阿圆。
阿圆却有些小脾气,不愿上赶着,又嫌程平少些纠纠的丈夫气,“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板,这如何过得活?”
赵氏气得拍侄女的手,“牤牛倒是壮实,也只能拉犁耕地。六郎若是及第了,你也能做得夫人,穿金戴银、享用不尽的;即便不中,二房唯有他一子,家财只有他擎受,日子过得多松快。”又疑惑,“你莫不是看上哪个田舍汉了吧?”
阿圆夺过手,“姑母说话恁的难听。”
经过赵氏这么一开解,阿圆到底是不排斥去程家二房一起“做针线”了。
这边屋里娘儿几个坐在一起缝补刺绣,言来语去,各种机锋,成天开茶话会;那边被用作书房的屋里程平不胜其扰,连葡萄、大枣、芝麻饼、核桃仁这些小零食都不能拯救她的心情了。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真不值得你们这样啊……
“要我说啊,小娘子还是女红针黹、浆洗洒扫这些活计都来得才好,识文断字还在其次,不然以后自己当家主事了,哎呦呦,郎君怕是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赵氏意有所指。
邱三娘看看阿圆细密的针脚,再看看自己的,抿抿嘴。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家,若是富贵人家,奴仆成云的,何用夫人自己做这些粗活?倒是该会算些账目,又或者与别的夫人交际,赏个花、开个宴,若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怕是连个酒令儿都不会行。”邱氏笑道。
抿嘴的换成了阿圆。
“呦,莫不是阿嫂会行酒令,说一个,让弟妇开开眼。”赵氏似笑非笑地挤兑。
……
程平两耳不闻掐架事,一心沉溺故纸堆。
“《鹊巢》,夫人之德也。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鳲鸠乃可以配焉。”笺云:“鹊之作巢,冬至架之,至春乃成。”1……程平正在研究《诗经》里的鸠占鹊巢,却不想妄图占了自己家那几位“鸠”,已经彻底撕掉了温情脉脉的伪装,由文斗升级成了武斗!
主战的是邱氏和赵氏,两人积累了这些日的火气,互相拽着头发,扯着衣衫,赵氏嘴里还不干不净:“你个妖鬼老妇!心眼子一箩筐,事事都要占先,看我今天不揪出你的黑心脏肺来。”
若说比口齿,邱氏绝不落于赵氏之后;比拳脚,邱氏就不行了,岁数上比赵氏大十来岁,怎比得她年轻力壮的,一边护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去撕扯赵氏,“你个贼泼妇!母夜叉!快放手!”
姜氏直急得眼睛冒火,却哪里拉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