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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水声,猜测惠明应该是已洗漱妥当了,这才端了瓷碗亲自送到了寝室内。
惠明的确已经脱了外头的大衣裳,这会儿正只着里衫坐在床前的长榻上,光着双脚,只趿着软底的布鞋正在卸着头上的钗环,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水葱似的皓腕。
仿佛被那一抹洁白刺到了一般,苏瑾只瞧了一眼,便立即垂下了眸子,只将手上的燕窝放到了惠明手边的小案上。
苏瑾送来的燕窝便是不冷不热,刚好入口,加上是睡前的吃食,本就是小小的一碗,惠明侧身低头,不过三五口便喝了干净。
候在一旁的苏瑾听着瓷碗被轻轻放下的声音,便又垂着眸子上前,将空了的碗勺重新端起:“夜里冷,你莫再出来,早些睡下。”顿了顿,听了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答应,这才接着动了步子,在屋外低头帮着合上了木槅门。
苏瑾出门后便也回了自个的西面书房,又抬头看着,直到看着东边寝室的烛火都熄了,自方才起便一直紧攥着手心才慢慢的松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般的在罗汉榻上缓缓坐下,分明榻上是一派厚实的和软,可他感受到之后却又被针刺了一般的站了起来。
苏瑾猛地回头,看着榻上这原本该铺在惠明床上的被褥,垂了垂眸,便又看向了正待出门的元宝:“去前院备水,我先沐浴。”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出入小心些,莫吵醒对面。”
4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等到苏瑾将全身上下都洗了个干净再回来时,便已是多半个时辰之后。
隔了这么久,后宅惠明所住的寝室便已是一派静谧,苏瑾怕若再点火烛,光亮会叫惠明察觉,便只摸着夜色,轻手轻脚的回到西隔间,连木格门都不敢关的太死,唯恐会发出什么动静来。
刚刚在前院沐浴过,脱了外头的大氅后,只一身中衣的苏瑾浑身都还带着水气,身上还好些,用几块布子便也擦干了,但头顶的三千烦恼丝却是没那么容易干透,尤其这半夜里从外头走进来,一缕缕都已结冰了一般,只冻的发硬,进屋之后,才又因着屋里的温度一点点的软了下来,往下渗着水珠。
苏瑾连身上的尘土污秽都不愿沾到榻上,自然更不愿就这般上榻,叫湿漉漉的头发污了惠明送来的被褥枕头,在一片昏暗之中进门之后,便只在罗汉榻前的承足上屈膝坐下,守着火盆的热度,拿了一块半干的软布,慢慢烘着自个的头发。
这时辰已经不早,在这一片黑暗里呆的久了,渐渐地,苏瑾只靠着隔过窗纸投进来的月光,便能将屋内各处隐隐都看出些轮廓,苏瑾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发间的水汽化做白雾一缕缕的在火盆周遭上升,仿佛唯恐惊扰了谁一般,渐渐的,便连自个的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这大冬日里的夜班时分,外头一声虫鸣鸟叫也无,只风声一阵阵的呜咽作响,女鬼夜哭般的渗人,可苏瑾却是面色平静,微微闭了眼,只要想到惠明这此刻便躺在离他不到十步之隔的一间屋子内,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心内便只觉着说不出的平静,仿佛连这个风声都显得悦耳了许多一般。
在这难得的平静与放松里,苏瑾微微放松了脊背,往后靠在罗汉榻沿上,又重新自装在胸口的小荷包里,拿出了最初的如意节来,放在手里轻轻摩挲。
惠明之后又为他亲手缝了六个小荷包,三个各色式样的络子,苏瑾都一一仔细的存放着,在腰间轮换着带,而这最初的如意节因为边角都已有些磨破了,再带不得,但苏瑾却也并未收起,而是用荷包装起,细细的收在了怀里,每晚睡前都要拿出来仔细瞧一瞧。
这已是他多年的习惯了,自从在掖庭的太平缸下,光着脑袋的小小惠明拉过他的手将这如意节塞到了他的手心起,苏瑾就没叫这小小的络子离开过自个身上。
不论每天的白日里有多么疲累,等的夜深人静之时,摸一摸这如意节,他能记起当初那雏鸟一般的小宫女,他便也能告诉自己,世人并非全是那等只会恃强凌弱,分明自个也已低贱到了尘埃,却还要变本加厉,踩着他人的苦痛往上爬,甚至只为从中取乐的禽兽恶徒,他如今活在这世间,所承受的也并非全然都是饥寒苦痛,欺辱折磨,就在宫中,就在这附近,还有一个人会真心的希望他事事如意,待她温暖,给他劝慰。
只有想到那小小的姑娘,只有趁人不注意时,借着添水、洒扫,甚至倒夜香送恭桶的粗贱活计,从角落里偷偷的瞧上一眼那唯一干净透亮的小姑娘,他才能叫自己相信夫子长辈们教导的“人性本善,”相信自小所学“忠信廉洁,立身之本,”才能学着那些人的下作恶毒心机手段,从那一片黑暗污秽的地方爬出来,却没有变的如他们一样,没叫那污秽将自个从里到外染个干净,才能守住了自己最后的一片本心。
但苏瑾心下却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些不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坚守也好,安慰也罢,皆是他一厢情愿加诸于惠明身上。惠明本身,却是并不知道,也从来在意过他的存在。
他的小姑娘,从来都与他无干。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