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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家属,你母亲情况非常不稳定,随时有生命危险。按规定我们现在要跟你交代情况。——哎,你别推你妈……”
17床患者的脑袋晃了一下,田甜发出惊呼:“血压没了,心电图!”
监护仪上,那条生命线跳动了几下,拉成了笔直的一条。
关美云的女儿被顾钊推到了旁边,新一轮的抢救再度开启。然而这一回,好运气用到了尽头,他们没能从死神的镰刀下拽回病人。天边现出亮色的时候,持续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二次抢救结束。清晨六点整,患者关美云被宣布死亡。
沈青看了眼下级医生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件,患者关美云,女,五十五岁,籍贯安省林州……,她微微叹了口气,在签名处颤抖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持续的胸外按压让她的手指头疼得麻木,几乎抓不住签字笔。放下笔,强烈的恶心眩晕感充斥着沈青的所有神经,她跑进了治疗室,扶着垃圾桶大吐特吐起来。等到口腔中全是酸苦的气味之后,她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进了配药室,找葡萄糖时还打翻了药盒,幸而实习护士扶了她一把。
沈青撬了一瓶葡萄糖灌进了嘴巴中,比划着手指头示意实习护士将这瓶葡萄糖记在她名下。
科室里头的气氛极为低迷。如果抢救成功了,那么所有的辛苦所有的汗水都有了意义。可是逝去的生命却让人绝望而无奈。跟班的实习护士甚至抹起了眼泪。病情进展的实在太迅速了,刚接触临床没几天的小姑娘根本接受不了。
糖水迅速提供了能量,葡萄糖转化的ATP支撑着沈青站直身体。她伸手拍了拍实习生的肩膀,看着她的胸牌安慰了一句:“谈落落,干这行,要习惯面对死亡。”
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医学发展到今天,这话也是不悖的真理。
沈青摇摇晃晃地朝医生办公室走,冷风吹在汗透了的脊背上,刺骨的冰凉。哪有那么容易习惯,纵使看多了生死,面对死亡,她依然会疲惫而无助。只是这种情绪不能无休止地蔓延下去,她还得继续工作。抢救的时候,谁也没办法多出一双手,现在抢救结束了,医嘱跟病历必须要赶紧补上。作为上级医生,她得审核顾钊的病历并且签字。
她走出护士站时,斜刺里冲出了一条胳膊,关美云的女儿拽住了沈青白大褂的领子。
死者不能一直放在病房,尸体要转送太平间的通知刺激了死者的女儿,这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眼睛猩红:“你还我妈的命来!杀人了,医生杀人了!”
夏天夜晚短,早起的住院病人跟陪床家属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了洗漱工作。她的这一声吼叫无异于激起千层浪,不少人伸出脑袋过来张望。
沈青单薄得跟只纸风筝一样,被女人拖着晃来晃去,疲惫与低血糖带来的头晕眼花远非一瓶葡萄糖能够拯救。她所经过的地方,围观人群纷纷退开。她认出了不少病人跟家属的脸,他们其中有人曾经跪在地上求她收病人入院。然而此刻,谁也没有伸手,哪怕只是虚拦一下。
“跪下!”沈青被拖到了17床的边上,尸体还没被拖走。关美云的女儿摁住了沈青的肩膀,要她朝死人下跪。护工徒劳地在边上劝着:“哎呀,冷静点,人死不能复生。”
旁边挤满了围观的人,有人开口说关美云的女儿太过了,医生也不想出事。有人劝沈青跪下磕头,不管怎么说,人家终究死了妈,医生应该理解家属的情绪。还有有人骂医生磕头是轻的了,就该杀人偿命。那四十多岁的男人被旁人挤眉弄眼的时候,昂着脖子喊:“怕个屁啊,韩教授说了,今天查完房我就能出院了。”
顾钊挤开了过河拆桥的病人,拦在沈青面前,怼上了关美云的女儿:“你干什么呢?你问你妈是怎么死的,我还要问你跑哪儿去了。夜间没人陪护,整整四十多分钟人影子不见,打电话不接,还是我们护士发现你妈晕过去的。一发现情况我们就立刻抢救,好不容易有点儿起色,抢救还没结束,你就推我们主任还推你妈,你妈是不是被你推了以后没心跳的?到底是谁耽误抢救啊?一个病房里头的人都看着呢!”
关美云的女儿虽然强悍,但到底男女体力有别,她没能推开男医生顾钊,只能扯着嗓子喊:“杀人了!医生草菅人命,我妈好好的人走着进来,说没了就没了。”
乱哄哄中,沈青艰难地从床边扶着床板站了起来,手里捏着塑料包装袋:“这是什么?入院沟通中,我反复强调过病人一定要清淡饮食,杜绝刺激性食品。”
长长的塑料袋散发着咖啡的苦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房里头的人太多空气不流通的缘故,
顾钊猛的闻到咖啡的气味后,有种作呕的犯腻感。
关美云的女儿扯着嗓子喊:“就是喝了咖啡又怎样?进了你们医院还得把嘴巴缝起来不成?”
沈青晃动着塑料袋,念出了包装上名称:“瘦身咖啡。入院的时候,你跟你母亲都反复保证没有任何疾病跟用药史。”
旁边有人议论:“哎呦,减肥药啊。不能乱吃的,前头才有个要结婚的新娘子吃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