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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正宫小妾

    作者:余宛宛

    男主角:南宫啸天

    女主角:金映儿

    内容简介:

    因为有个爱赌的爹,金映儿什么都骗、哪儿都去,

    过得逍遥又自在,直到爹把她质押给人当代嫁新娘,

    听说对方财大势大,媒婆提点她最好乖点听话,

    一入门就落实夫妻关系,肚皮更要尽快争气生娃儿,

    那么,待正牌夫人回来时,她还能留下来享福

    但她可不这么打算,更不想这辈子关在大宅里被闷坏,

    偏偏嫁的这男人厉害得很,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掌心

    南宫啸天明知道跟他拜堂的不是原本要迎娶的妻子,

    但他不拆穿、还觉得很有趣,加上她曾救过他一命,

    他认定这是难得的缘分,就算不是正妻也想将她收房。

    看她大字不识几个,却每日辛苦扮知书达礼的贤妻,

    而且花招百出、名堂很多,教他一见她就开心,

    这样有趣又讨他欢心的娘子,就算当正房也行了

    正文

    第1章1

    寂夜森森、夜枭怪鸣。

    深不见底的墨林深处,除了巨汉手上那盏油灯之外,再无其他亮光。

    金映儿头下脚上的被巨汉扛在肩头,乌溜溜圆眼紧盯着那焰火亮,根本不敢去想此时身边的鬼影幢幢究竟是树影还是妖魔恶怪。

    嘎吱

    巨汉推开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金映儿打了个哆嗦,吓出一臂鸡皮疙瘩。

    “咳咳”地上灰尘一股脑儿冲入金映儿鼻尖里,她大咳出声。

    “装可怜也没用让你在这鬼屋待上一夜,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在客栈白吃白喝当骗子”巨汉将金映儿往地上重重一扔。

    金映儿痛得惨叫,半边蜜色小脸全摔在脏污地板上,由于她被点岤的双腿没法子移动,只好用手撑起自己。

    “阿温哥,我不是存心欺骗、拖欠客栈银两。无奈是我阿爹欠了赌债,把我身上银两全拿光了。”金映儿拚命地说话,以掩住心头恐惧。

    “我们开客栈的,要是哪天没听到这种谎话,天就要下红雨了”巨汉瞪她一眼,油灯照在他横眉竖目脸庞上,显得分外狰狞可怕。

    金映儿嘴角抽搐两下,很快别过眼。

    偏偏这屋内断壁残垣,横梁上还飘着一条破布,阴森气息吓得她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紧张地猛说话。

    “阿温哥,若是住在我隔壁房的石姐姐和她夫婿采药回来了,你代我告诉她,就说我很开心认识她,山水有路会相逢”

    巨汉瞪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这么爱说话,留着跟这屋里的好兄弟说吧”

    金映儿看他一眼,脸庞忽而扭曲,瞠目吐舌,双手则是拚命地想拉开脖子上的手。“呃救命啊你你别掐我脖子”

    金映儿吐着长长舌头,一对白眼斜斜地朝巨汉瞄去。

    她中邪了巨汉脸色一变,转身就往门口跑。

    砰

    大门才一关上,金映儿就恢复正常了。

    “这样就吓走了亏你还长那么大个子”

    黑暗里,金映儿翻了个白眼,摊平在湿冷地上。与其被阿温哥那些鬼话给吓死,不如她先把他吓走,至少还占点上风、划算些。

    不过,她逼走了人,门里门外如今就只能听见夜虫嘶鸣声响,且无论她如何瞪大眼,屋内仍然阒黑不见五指。

    夜气袭上身子,金映儿的圆脸、圆眸、圆软小鼻头及圆红嘴儿,全都在发抖,只得用双手拖动身子,想找个角落地方安顿。

    她感觉这幽冥凉夜里,随时会有恶鬼对她一跃而上,剥她的皮、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有人在上头吗”

    空中忽而飞来一句嗄哑难听粗声,把金映儿吓得几乎跳起来如果她被点岤的腿有法子跳起来的话。

    “你是谁在哪里”金映儿抓住随身包袱,握着里头一包石灰,待得对方一现身便要让人好看。

    “我在地下。”

    真见鬼了

    金映儿脸色发青、额冒冷汗,牙关频颤作响。所有说书人口中青面獠牙、腐面断头等等各式鬼相,纷纷在她脑子里转了一遍。

    可她心里愈是害怕,表现出的姿态却更加张狂不认输行骗江湖多时,深知最要紧之事,便是不能输在气势。

    骗人和骗鬼,应当是差不多道理吧。

    “大大胆恶鬼竟敢犯到钟馗老爷的传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她从包袱里摸索出随身长笛,并抓过一张以明矾水泡过的毛边纸,轻轻一划,毛边纸燃烧起来,一道火光霎时燃起。

    寂墨夜色被打亮,金映儿瞪大眼睛用力瞧

    眼前哪有半点鬼影

    她只瞧见一棵高耸大树,从窗边钻进来,在屋内枝繁叶茂着,阴森得像是有一票魑魅魍魉穿梭其间,唁唁鬼笑

    “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她为了不让嘴巴发抖,嘴里不停念道。

    “我若是鬼,还给你时间念佛号吗我被恶人困于此地,你若能救我出去,定当重赏。”男声又说。

    重赏金映儿一听到这两个字,圆眸一灿,什么鬼都不怕了。

    “你在哪儿”她眯着眼在火光即将熄灭前四处打量着,却仍然什么都瞧不见。

    “我在窗边下一座地窖里。”

    此时,月亮微露出半边脸,几道银光射进窗户,正好让人看清盘根纠结大树边下有个木头小门。

    金映儿费了点力气,用手拖着身子来到小门边。

    此时,天上乌云再度遮住月光,屋内又恢复成一片阒墨。

    金映儿倒抽一口气,小手抓着小门上那只铁挂锁,急忙开口问道:“喂,有人在里头吗”

    “我在里头。上头锁住了吗”

    金映儿一听确是人声,松了一口气,咧嘴一笑。

    “小门确实是锁住了。”小事一桩。

    金映儿马上从包袱里取出一根铁丝,正准备要解锁时,却又转念一想

    她现下腿岤未解,也不知对方是狼是虎,实在不宜贸然救他上来,不如与他耗到天明,也替自己找个伴壮胆吧。

    金映儿水眸一转,大声地说道:“眼下黑漆漆一片,哪儿也去不了,我明儿个一早,再去替你找救兵。”

    “你明天到城里最热闹的梁门大街天宇粮行找一位罗管事,就说他们要找的人在此。”男声嗄声说道,声调中尽是命令语气。

    金映儿眉头一挑,清清喉咙。“敢问你现在是在求我吗”

    “我手边正好有一对珍珠珥饰,你伸手到这木门的小缝来接。你戴着这对珍珠珥饰当凭证去找罗管事,要他给你十两金当谢礼。”

    十两金

    还有,一对指甲片大小的名贵珍珠

    “你的命这么值钱”金映儿瞠目结舌地接过那一对珍珠,往嘴里一送。

    这味道、硬度确实是珍珠没错。只是这么大颗的珍珠,她可是生平首见啊

    如果月光够亮,应当可以瞧见金映儿红润嘴儿早已咧到脸颊两边了。

    “这位大哥真是太客气,其实你若不把这对珍珠送给我,我也会去帮你报讯的。我这人最古道热肠,救人不遗余力”金映儿嘴里这么说,却急忙把珍珠收进衣襟里。

    “何必说得这么好听若非重利所诱,你岂会特地拨冗跑一趟”

    “喂,你这话可就伤人了。”金映儿觉得这人个性偏畸,掏出珍珠便又往门缝里塞回。反正,她还有十两金可领。

    “珍珠还你,我不稀罕”

    门下默然,只是传来几声沉重呼吸,显然是有些不解。

    “我既已送出,便无道理收回。况且,我们非亲非故,现在是我有求于你,拿人钱财与人办事,也是天经地义之事。”男声缓慢地说道。

    “好吧,我就勉强收下这对珍珠。”金映儿拿回珍珠,嘴里却不住叨叨教训了起来。“不过你这态度得改,否则以后如何行走江湖江湖人或者口袋空空,道义二字却总是放在心头的。”

    “道义”男声冷笑一声,便不再搭腔。

    金映儿鼓了下腮帮子,向来不爱独角戏的她,拿起绿笛便敲敲小门。

    “你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之事怎么会被关在这种鬼地方”

    “恶徒掳人索钱。”

    男子语调冷冷,但金映儿无所谓,毕竟自讨没趣这事,她早就很习惯了。

    况且,看在他给的十两金,能让她带着她爹远走高飞的分上,她什么都可以不跟他计较。

    金映儿从包袱里挖出两块仙楂饼。“要不来块仙楂饼,边吃边聊”

    “不。”

    金映儿自讨没趣,自顾自地咬着仙楂饼。

    此时一阵阴风吹过,窗边树木沙沙声像极无形鬼魅正在逼近,仙楂饼的酸甜还梗在喉咙里,金映儿却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热脸贴冷屁股也无所谓了,谁要她生平第一怕穷,第二怕鬼。

    她再用笛子敲敲木门,大声嚷嚷道:“喂,你说点话,不然我就吹笛子给你听。我这笛子一吹,保证鬼哭神号、群魔乱舞,什么众鸟高飞尽,指的就是我的笛声。”不是她自夸,她的笛声连她自己听了都要闹头痛。

    “说话会口干。”男子声音干涸得像缺水沙土。

    金映儿从她的百宝袋里找到一只皮囊水袋,往门边小隙里硬塞。“山泉水,便宜你了。”

    门下传来激切的喝水咕噜声。

    “你方才说你是什么钟馗弟子,你是斩妖除魔的师婆吗”男子声嗓虽仍沙哑,却已较之方才响亮了许多。

    “称不上婆字辈,不过倒真的收拾过不少只贪心鬼、色鬼。”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法力既然如此高深,又如何会在月黑风高之际,被人扔于此地”

    “故事可长了,我把仙楂饼扔下去,你吃点才有体力陪我说话。”金映儿不管男人嘲笑口吻,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爹爱赌,输光了我们住客栈的银两。我们十天白吃白喝,被扔到这里还算好了。只可惜,我没机会与我隔壁房那位认识不久,却是一见如故的石姐姐告别。”

    她大气不喘一声,啪啪啪地说完一串话。

    没人回覆她半声。

    金映儿皱起眉,不屈不挠地继续往下说道:“其实被扔到这儿也不算惨,上回我假装成长清县令妹妹,我爹扮成随从出游时,没想到长清县师爷正好在另一艘船上,我们父女当场被人直接从船上扔到湖里,那可是十一月天啊南方虽然无雪,可还是冻得我足足病了一个月”

    “你是个骗子。”

    良久后,男子总算蹦出了几个字。

    “干么说得那么难听,什么骗不骗的,钱财原本就是流通之物。为富不仁的人把银两给我,我再帮他们拿去救济嘛”金映儿呵呵一笑,神色倒无任何愧疚之意。

    “什么救济他人,银两全被你爹拿去赌博了吧。”

    “你就不能说点中听话吗当心老娘明天不去那什么天宇粮行”金映儿哇哇大叫,举起笛子咚咚咚地敲着小门。

    “你扮成县令的妹妹,表示你识字”男声问道,听得出声音有几分勉强。

    “认得几个大字,不过写就不行了,只能勉强画些符咒骗骗人。想我娘以前还在的时候,多少还催着我念书写字。”金映儿枕着包袱,话匣子一开便停不下来。“知道吗我爹以前还是个秀才,我娘走后才变成这副德行的。所以,夫妻感情甭太好,否则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离开,实在是唉”

    她心有感慨,长叹一声。

    屋内再度归于一片诡寂。

    金映儿无奈地长叹一声,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陪我说话,我先吓死在这里,明天谁去找人搭救你啊”

    “你爹老是将银两输光,你不怨他吗”男子不甘愿地问道。

    “自己的爹,能怨什么呢”唉唉唉。

    “他若为你着想,便不该沉迷于赌博中,让你一个姑娘家置身危险之地。”

    第1章2

    金映儿的心被这话狠狠刺了一下,几年行骗生涯下来,她被吃过不计其数的豆腐。若非她的机智、反应过人,确实也有几回差点丢了清白。

    “听你这话倒是聪明人,莫非有妙计要告诉我”她问。

    “我听闻市井乞丐间流传着一种变相术,能造出烧伤或断指断脚,引人同情。你懂得那些吗”

    “那是必然。不过是用猪油、鸡血,加些纸张、豆渣,捏出恶疮样子嘛”不是她自夸,关于这些小道杂技,她懂得可真不少。

    “你何不易容成脸部伤残,告诉你爹,你因为他欠债不还,让讨债者毁了容貌。若他心生歉意,便不会再犯。若他仍无悔意,你便要早早替自己打算。”

    金映儿紧揪着包袱,贝齿陷入唇间。

    “拿骗人招数骗自己的爹,我倒没想过。”但这种欠债躲债的日子,她实在也过腻了。

    “如此总比你们日后年老体衰之后,沦落街头行乞好些。”

    “是啊现下的乞丐头个个心狠手辣,你们这个秋日县的乞丐更是成群结党,坏得不得了。我若还不了银两,被人扔进乞丐堆里,难保不会被砍去一条腿,扔到路边乞讨。好吧,我回去就这么做”金映儿愈想愈觉得此法可行,一拊掌便大喝一声。“这主意好到本姑娘连耳朵都红了”

    “你耳朵红跟这招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给我听好了,本姑娘走遍大江南北,这对耳朵可不随便乱红。我一眨眼便能使出羞人答答的闺秀模样,可我说脸红归脸红,唯独这耳朵非得遇着大事才红。”她大声地说道,心情大好地拿起笛子在掌间翻转着。

    “你走遍大江南北,有何心得”

    “我前月打从北冬国过来,那里内战不断,大伙儿都羡慕这东春国富裕。可我一路走来,发现这里有钱人虽多,穷人亦多。而且乞丐强悍,勾搭地痞流氓,没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才来一个月,便将此地现象说得如此清楚,确实是有一些本事。”嗄哑男声满含赞许之意。

    金映儿咧着嘴笑,不觉飘飘然起来。“我的本事何止这一招,我算准这年七、八月会有风台,到时候可得先备些粮米。”

    “你如何知道”男声里有着浓浓好奇。

    “以前一个老农教我的。东春国的十二月底那几日,若吹的是南风,则隔年七、八月必有风台。我观察过一、两年,倒没出过错。”

    “你若懂得用这些事情赚钱,早该是个富婆。”

    “好好赚钱,还不是又给我爹给赌光了。我甚至考虑过买块地,带他到西边拓荒,但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身子又糟”金映儿翻了个白眼,光想就觉得很累。“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的事情吧”

    “无可奉告。”

    “那就说说恶人既掳了你要索钱,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是家人筹不出银两吗”她最爱和别人东说西聊,尤其是在这种漆黑夜晚。

    “我没有家人。”男子漠然以对。

    “那身边至少有个能替你作主的人吧”

    “我便是作主的人。”

    金映儿奇怪地皱起眉,毕竟像这种随手就赏出珍珠珥饰、出手便是十两金的富人,身边应当不乏朋友才是。这家伙八成是个惹人厌的守财奴吧

    可他方才那么这么正经八百地想替她解决问题,应该也不是个恶人。

    “如果你没遇到我,没人拿出银两来赎你,你岂不老死在地窖里头”想到白骨一堆,她蓦打了个寒颤。

    “再过数日,我商行管事自然会筹出银两,只不过不会是恶人所要的十万两。”

    “乖不咙咚,十万两你是皇亲国戚不成”金映儿大叫出声,连眨了好几下眼。“不过,有钱又如何,你还不是被关在这地窖里人生在世,身边总是要有个信任的人,否则一辈子这么虚度了,防东防西防到没个知己,将来年纪渐长,也不是个了局”她以老生常谈语气,嘀嘀咕咕地说道。

    “那你信任你爹吗”男子打断她的话。

    “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弃我于不顾。”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会相信你爹之外的人吗”

    “当然啊找到一个待我好的人,我甚至可以为他死”她用力一拍胸脯,却忘了控制力道,痛得缩了下身子。

    “姑娘家便是这般不切实际。”

    “哈,那我敢打赌你一定没见过我这么实际、识时务的女子我这人最会看眼色,矛头一不对,马上就走人”

    “那你怎么还未发觉我其实不想说话”

    “我是心肠好,怕你闷得慌。而且,你这人就是性情孤僻,才会落得没人营救的下场。难道这辈子都没人帮助过你还是你有钱了,便自觉高高在上,觉得不需理会旁人”

    “我是白手起家,若姿态威仪不唬人些,如何能镇得住他人。”

    “唬骗外人是一回事,身边总是也要有几个贴心人吧”

    两人便这么一搭一说地抬杠至晨光微亮。

    一夜未眠的金映儿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又捏又拍地疏通她岤道已解的双腿。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不是百年书啦我马上去找人来救你。”金映儿瞄了阳光一眼,大声地说道。

    虽然很想看看对方长得是何种模样,但她不敢久留。

    天色快亮了,她不能冒险让男人看到她的脸,否则她的把戏都让人摸透了,日后怎么行走江湖骗子最忌讳被人拆穿把戏。

    虽然她打算很快便要金盆洗手,但她爹的赌性究竟坚定到什么地步,毕竟只有天晓得。

    “唉呀,我瞧这地窖上的锁似乎快松了。你再多使点力,便可挣脱了。”

    金映儿用铁丝撬开铁挂锁后,再微妙地将已开的铁挂锁松卡在门闩上头,她想只要一盏茶时间,他便能挣脱了。

    “请留步,让我言谢救命之恩。”男子哑声,声音里竟有着几分急切。

    “你已经给足我谢礼了,再谢就要折我的寿了。我先走一步啦”金映儿拍拍身上灰尘,咧嘴一笑。“你不是说你几日后便要娶亲了吗你自己挑选的娘子,总可以相信了吧。记得我老江湖一句话,人生在世,不多结善缘,哪里活得痛快呢”

    金映儿脚步轻快地走出屋子,日光映上她微笑的蜜色脸庞。

    有了这十两金,她金映儿的人生从此便要大不同了

    做好事,果然会有好报哪。

    稍后,金映儿简单易容,在脸上弄了几处伤疤,走进男子所说的“天宇粮行”,好奇地在米粮过斗的笸箩及铺板前多瞧了几眼后,她找到此处管事说了讯息,领赏之后,很快地一溜烟离开。

    万一对方反悔想要回这十两金,她先前易容过,一时之间应当也不容易找到。

    现下就等着找到她爹,一同享福去呗。

    爹在客栈掌柜赶人时,便先行逃溜了出去,他无处可去,应该会在他们初来此沈香城时,乞丐们聚集的义庄吧。

    金映儿其实不爱那里,总觉那处乞丐头儿蔡利一双贼目看得她不舒服,但她却不得不去。

    她斜背着娘生前缝制的绿色包袱,哼着无字小曲,一路又蹦又跳地走到义庄前。她爹正坐在门口,不知在发愣些什么。

    “爹”

    金佑宁一看到女儿来,立刻跪倒在地上大呼大叫了起来。“都是爹不好都是爹爱赌”

    金映儿一听爹说这话,头皮发麻,立刻转身往外跑。

    这是他们父女间的暗号,每当对方开始呼天喊地时,就代表了要对方快点逃跑。

    只是,金映儿才跑了两步,便被几名凶神恶煞的乞丐挡住了路。她从包袱里抽出绿笛,趁对方来不及防备前,狠狠敲了他们几下。

    “有暗器”金映儿喊道。

    乞丐们后退一步。

    金映儿连忙又抢前一步,跑到上风处。

    “有暗器”她又说。

    乞丐们面面相觑,还是不敢向前。

    “有暗器”金映儿再喊一声,却只是拚命挥舞着手里长笛。糟了,忘了先在长笛里放药了。

    “臭娘儿们,哪来的暗器”乞丐们朝着她一拥而上。

    金映儿从口袋取出花椒粉末,啪地撒出一大把。粉末刺上乞丐们眼睛,个个惨叫连连,她得空又忙往外冲出几步。

    “金映儿,你再多跑一步,你爹这手臂就砍一只、你跑两步就砍他一双”

    金映儿一回头,只见乞丐头蔡利正拿刀押着她爹。她爹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面无血色地看着她,连头发都在发抖。

    她这一停顿,又有几名乞丐逼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跑什么呢你落到了本大爷手里,此后就要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蔡利嘿嘿笑着,笑到连双下巴都在抖动着。

    金映儿看着蔡利一脸算计邪笑,只能苦笑地勾起唇角。

    看样子,她包袱里的十两金还没摆热,便要被人夺走了。她啊,永远只能当个过路财神,连个翻身机会也没有哪。

    早知道就连这十两金都别拿,至少还能让鬼屋里的男子知道这世间总还是有着不计回报的好人哪。

    只是,只是

    金映儿双手被反绑,被乞丐揪着臂膀,强押到她爹身边。

    只是,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就是了

    第2章1

    七日后

    沈香城最热闹的梁门大街上锣鼓喧天、钹声震耳,几箱嫁妆与一顶八人喜轿正热闹地于石板路上行进着。大街两旁挤满了人,全等着看看这迎娶阵仗有多豪华。

    “哪家办喜事,这么热闹”路人问道。

    “南宫啸天娶新娘啊”

    “唉啊他终于娶亲了啊,娶的是谁”

    “听说是长清县令公孙赏的妹妹,你没瞧见那八人喜轿的气派吗据说走了三天三夜,连轿夫都来了二十四个,每一个时辰便换一班哪”

    “啧啧啧,南宫啸天娶亲便该是这般大手笔,否则南宫半城这外号岂不白喊了吗”

    “不是听说他出身不怎么好吗”

    “这年头贱民只要有钱,哪个不爬到贵族头上哪你瞧这南宫啸天连迎亲都未亲自现身,也够傲慢了”

    啪啪啪啪

    一阵鞭炮声打断路人对谈。

    “大喜之事,放什么鞭炮,吓死人便不用偿命吗我还想多听听长清县令和南宫啸天的事情,现下害我都听不到别人说什么了”

    坐在花轿里的新嫁娘不耐烦地扯下喜帕,露出一张蜜色小脸及一对气呼呼圆眸,正是不久前被乞丐头逮住的金映儿。

    不久前,金佑宁在义庄赌输蔡利一大笔钱,被押着签下卖女儿契约,而她身上的十两金则被蔡利夺走,强说那是他被人偷走的金子。她只保住了藏在亵衣里的那对珍珠。

    蔡利原本是想将她卖到青楼,好赚上一笔,没想到就在她即将被卖到青楼前一日,一名许媒婆找上门来,说是长清县县令之妹公孙小姐带着丫鬟逃婚,而新嫁娘有财有势的夫婿南宫啸天不能被惹恼,否则大家就得等着受报应。

    因此,长清县令公孙赏要媒婆先找个家世清白的c女暂时先上花轿应付。

    金映儿一听到这消息,马上毛遂自荐代嫁,说自己不但胆识够,而且还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毕竟,她若一入妓院,就是虎狼豺豹环伺,相较之下,嫁到南宫府里当个假夫人,至少还可以吃香喝辣一顿后,再乘机逃走。

    于是,金映儿从公孙家出了阁,还安慰自己,此举也算是一吐她先前假装成公孙县令之妹行骗,没想到却被扔到冰池的怨气。

    她临上花轿时,许媒婆一直吩咐她,嫁到南宫家后一定得千万顺从、一定要讨好南宫啸天,最好是尽快和他有夫妻之实。这样就算日后正宫夫人被寻回,她或者还可以因为一夜夫妻百日恩,而被留在府里。

    只是,金映儿把许媒婆的话全当成耳边风,她只晓得新嫁娘如果不能快点找回来,她这假新娘不消多时,铁定会被拆穿。

    再怎么说,那位逃走的公孙小姐琴棋书画全都是一时之选,而她就只有装神弄鬼、救回她的赌鬼爹爹,这两件事最在行。

    她是不知道南宫啸天究竟是做何营生,不过倒是听说南宫啸天家里墙壁都铺金镶银,想来八成是个脑满肠肥的老头儿吧

    “老牛吃嫩草,硬是要娶个十八岁姑娘,难怪新娘子要逃走。”金映儿啐了一声,对于这种急色鬼德行已经看得多了。

    “姑娘在说什么呢”

    八人大轿在路旁停了下来,许媒婆撩起红帘,很快进入轿里。

    金映儿瞄了许媒婆一眼,双手交握在胸前,涂满胭脂的圆红小嘴噘得半天高。

    “你说话小声点,万一让轿夫们听到还得了”许媒婆在她手臂上重重拧了一把,不客气地说道。

    “你动作客气些要是给旁人看到你这么对待县令妹子,谁还相信我是真的新嫁娘。”金映儿把媒婆往外一推,双手叉腰,悍态十足地说道。

    “唷,你还真以为自己真是县令妹子,架子倒是全端出来了”

    “不端架子,难道要我摆出我平时的恶形恶状吗”金映儿撩起刺绣红裙,单脚箕踞,地痞流氓似地坐着。

    “你嘴再刁啊,难道不怕你爹的命不保”许媒婆伸手把她的脚给拉下来。

    金映儿冷笑一声。“你和乞丐头挂,抓了良家妇女来顶替,嚣张个什么不过也是贪财,就怕没把我乖乖送上南宫家,拿不到丰厚媒人赏钱,不甘心就此逃之夭夭吧。”

    “你这刁奴,算什么良家妇女”许媒婆气到连眼皮都泛红,伸手又要拧人。

    “来人啊”金映儿放声大喊。

    “姑娘有何吩咐”轿夫们问道。

    “继续上路别误了吉时,脚程走得再快一些,大大有赏”金映儿说道。

    “是。”轿夫们一听有赏,全都打起精神来。

    许媒婆咬牙切齿地瞪着金映儿。“最好南宫老爷睡过你之后,就把你一脚踢开,你成了残花败柳”

    “起轿。”金映儿说道。

    许媒婆瞪她一眼后,快步走了出去。

    啪啪啪

    轿外又是一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金映儿捂住胸口,嘴里咒骂一声,眉头却是整个拧紧了起来。

    这一回她是嫁入别人家里,洞房花烛夜或者可用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日日夜夜。

    除非她用了蔡利给她的毒药。

    蔡利要她在公孙小姐被寻回之前,对南宫啸天下毒。等到他中毒已深时,蔡利再拿着解药以神医姿态出现,救人一命,赚进银两。

    在蔡利得到银两之前,她爹则要被扣押在义庄为人质。

    金映儿握紧手边包袱,胸口一窒。她虽然是个骗子,然而谋财害命这种事,却是万万做不到啊。

    况且,虽然公孙县令信誓旦旦南宫啸天不曾见过他妹子,但天晓得她会不会被人一眼识破。

    金映儿从亵衣里拿出那对在鬼屋里受赠的珍珠珥饰,为自己戴上。

    横竖都要骗人,至少当个贵气的骗子,骗得有气势一些,至少别在第一时间就被赶出南宫家吧。

    因为她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替自己、爹,还有那个她不想下毒的南宫啸天脱困啊。

    唉,老天爷若有眼,实在该让她这种有良心的骗子好过一点吧

    花轿一入南宫家,金映儿赶忙正襟危坐,抓起红盖头盖好。

    只是,无论她耳朵竖得多高,就是没听见一丁点说话声音。这南宫家异常地静谧,哪里有半点办喜事的样子呢

    金映儿胸口扑通扑通地跳着,不自觉地揪住一旁的绿色包袱。

    轿子慢慢地停了下来。

    “新娘下轿。”许媒婆撩起轿帘,快手扶起新嫁娘往外走。

    金映儿才起身,头上几斤重的凤冠便让她身子摇晃了下,只好挨着许媒婆龟步前进。

    “恭喜南宫老爷娶得如花美眷啊”

    金映儿跨进一道门槛之后,许媒婆喳呼恭贺声在屋内回响着。

    “拜堂吧。”男子命令道。

    金映儿蹙了下眉,觉得这声音听来实在不老,最多只有三十来岁。

    “是啊,别误了吉时。这南宫家长辈呢”许媒婆问道。

    “没有长辈。公孙家不也没派人过来吗”男子声音中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老爷息怒,公孙县令一家子身染严重伤寒,唯恐来了会传染给新娘子不吉利。您知道这消息后心里不快,不也没亲自到公孙府去迎亲吗这两边算是打平了吧”许媒婆大声嚷嚷道。

    “废话少说。”南宫啸天不耐烦地说道。

    “老奴话多,老爷莫怪,我快给您办事便是了。”金映儿感觉许媒婆往她手里塞了一记红缎,一个男子站到了她的身侧。

    金映儿瞄着那双黑靴,猜想这人身长必定颇高,而且身上一股凉香闻来令人神清气爽。

    她还不及再多想,便被许媒婆压下头,连连弯身鞠躬了几回。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请老爷撩起夫人盖头。”许媒婆说道。

    金映儿闻言一僵,连忙眨眨眼,挤挤腮帮子,好让一张脸不那么僵硬。

    “全都退下,到外头领赏。”南宫啸天说道。

    “谢老爷。”

    仆役们整齐划一的声音让金映儿冒了一背冷汗,怎么她这周遭竟站了这么多人方才明明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南宫府内想来治家甚严,教她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许媒婆,你也下去领赏吧。”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许媒婆格格笑着,身上珠翠首饰摇得叮当响。

    真好,她也很想领赏啊。

    金映儿噘了下唇,头上红盖却蓦然被掀开。

    她吓得后退一大步,圆眸大睁,瞪向来人

    南宫啸天望着眼前这张圆脸,冷凝长眸却是一怔。

    他如冰目光快速地扫过她的圆眸、圆鼻,还有那两片圆润嘴儿,却又很快地恢复为面无表情。

    但是,这金映儿一时之间却还收不回错愕神态,只能呆呆望着眼前的“花容月貌”。

    有没有搞错

    一个男人长了这么一对绝色凤眸和鲜艳朱唇,姿容端正、肌肤如玉,硬是把她这个新嫁娘都给强压下去了。

    金映儿紧盯着南宫啸天这张和老字沾不上半点关系的俊美脸庞,脱口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很老。”

    南宫啸天听着她清朗声音,冽眸微眯,目光从她的眉眼一路打量到她的身子,最终停在她耳上那对透着粉光的珍珠上头。

    金映儿被他这么一看,突然想起自己如今身分,旋即羞怯地垂眸而下。

    “说话。”南宫啸天命令道,仍瞪着她耳上那对珍珠。

    “奴家向夫君问好。”她盈盈一福身,再抬头时,已是俏颊生嫣,分明一副羞怯娘子模样。

    “你的样子和画卷不一样。”南宫啸天冷眸里精光一闪。

    金映儿头皮发麻,脸上神色却更加镇定。

    “这些时日奔波,容貌多少有些改变,加上脂胭涂得厚重了些,让夫君失望了。”她扬起一对明眸,不慌不乱地迎视着他的打量。

    南宫啸天没移开眼,唇角缓缓勾起一笑。

    这一笑绝艳,足以倾城,美得让人一看都要倒抽一口冷气。

    只不过,这笑意没入到他那双寒潭黑眸里,反倒增添了几番算计意味。

    金映儿心下一惊,手心吓出冷汗,却是佯装无事人地回以一记温婉笑意。

    “我让丫鬟领你回房休息。”南宫啸天说道。

    “多谢夫君。”她屈膝一福身,被他突然凑到面前的俊容吓得屏住呼吸。“你你要做什么”

    “绯红朱颜,更衬得夫人一对玉耳,与这对珍珠一样地粉润动人。”南宫啸天握住她的耳朵,长指仔仔细细地将那对珍珠抚了个透彻。

    金映儿被摸得一把怒火,她倏地垂眸低头,装出羞怯模样。

    “这对珍珠是先母所遗,夫君切莫戏弄妾身”再敢乱摸老娘,信不信我让你绝子绝孙

    “戏弄”南宫啸天望了她仍然白皙的耳廓一眼,忽而冷笑出声。“究竟是谁戏弄谁还不知情。”

    金映儿被他吓出一身鸡皮疙瘩,正欲挤出一个温婉恭俭微笑来掩饰时,他却已转身扬长而去,消失于雕花彩画巨门后,只留下一股薄凉香气。

    她抱住双臂,有种不好预感。

    南宫啸天绝对不是个好惹的对象,她江湖行走得够久了,这点识人之明,总还是有的。

    她甚至觉得他似乎已经知晓她根本不是公孙姑娘。

    但是,这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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