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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西这块地虽然种不出米麦、也种不活白菜萝卜,但却有一种特殊的仙人掌,这种仙人掌可以提练成一种麻药,用在开刀或受伤的病人身上,使其大大减轻痛苦。
──这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因着制造的方法不同,这种仙人掌也可以制做成一种烟这种烟只要吸几口就能让人大大放松,产生快乐的感觉。
内行人,把这种烟取名叫当欢。
霜半躺在斜椅上,手里握着一只烟杆,深深吸了一口,让烟充斥他的肺部,之后再缓缓地由口鼻上呼出。脸上,有些陶然。
斜椅的另一端,一个做太医打扮的男子按着他的脉,细细诊过。
“我开些药给你。”曹隐白松开霜的手腕,转身在桌上开起药方。
曹隐白的年纪看来不大,约未三十上下,但霜对他极为信任。也许是因为曹隐白与霜有着部份相似的童年,所以两人间总有股说不上来的相任与默契。
“伤处要我看一下吗”想了一会儿,曹隐白终是开口了。虽然满室都是当欢的烟味,但他仍嗅得出一丝血腥。
霜咬着烟杆,又是一轮吸吐动作后才道“不用了,反正还不是一样。”
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他自己早就有法处理,又何必为难他看那不雅的部位
曹隐白听了,怔愣两三秒,低头继续抄写。“我会开伤药给你,记得要擦,不然就别怪我亲自动手。”
淡淡然的语气,可霜可不敢轻忽曹隐白说到做到的可能性,倏地感到一阵心烦。很想对曹隐白大吼,叫他不要管他了,可是又不敢真的叫他走
曹隐白说过,要他治疗雪,霜就要跟着让他医治,如果霜拒绝,那他就走人而霜又不信任曹隐白之外的太医,于是三人便成了一条食物链。
这个曹隐白很奇怪。平时躲得找不到人影,就连雪病了伤了要找他,都要找上老半天。但是,一但霜身体有恙,曹隐白总是不请自来。
霜从没为自己的事主动找过曹隐白,却次次廔试不爽,直到后来霜已经习惯这个常态了。就例如今天,天才刚一亮,曹隐白就自己等在门外。
“你老实说,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蠹”不然怎么会连他没照时擦药都知道
“随你怎么想。”放下两瓶伤药与诊单。曹隐白收拾了药箱便要走。
霜斜倚着凉椅,欢快的抽他的大烟,不留也不送。
曹隐白要推开门时手下缓了缓。“那东西还是少抽点好。”
说实话,曹隐白不认为霜会听得进去,但身为大夫,他有义务提醒。
霜没有回头,只摆摆手就当知道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在世还是尽兴、尽欢就好了,想那么多是做要什么呢还是抽口大烟比较实在。
醉生梦死。如果有人用这句话来形容霜的生活,那霜不止不会生气,还会说他说得太好了这样子的生活,可是童年时最奢恀的向往。
有大烟止疼,霜第三天就下地了。
蜀西这块地是由两人共治。雪负责的是礼部、吏部、兵部;而霜负责的是刑部、工部、户部。
所有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霜全包了。而这之中最难管的,即是户部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是一个国家
他三天没上朝,奏折也积了三天的份。霜一个人施施然地走着,沿途守卫向他行礼,他都当成没看见般地走过去。
与雪随时随身都有六名太监与六名宫女侍候着不同,霜向来一人独来独往。神出鬼没这是底下人对霜的评价。
他不是个厚道的主。霜皇子不止不厚道宽容,还很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说他坏话的宫人面前。然后他会带着恶意的笑容,一幅让我抓到了吧的神情下令,用尽各种手段,非把人整治的死去活才甘心。
这就是霜。没有人肯近身服侍他,也就乐得他的生性孤癖。
霜一个人来到书房,倒了些水到砚里,细细地研了墨。他自己为自己备好笔墨朱砂,这才坐下来批阅这些天积的奏折。
这天天气大好,霜没合上门窗,任秋风徐徐吹抚进书房。他批了一会儿,累了,就抬起头来看看窗外一片翠竹。
那一片苍翠在秋风中沙沙作声,轻轻摇逸摆动,有股说不出的闲逸。
雪爱莲,也如同莲。雪就像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莲,是那么纯洁无瑕,那么娇弱而惹人怜爱。
霜爱竹,也如同竹。只不过,竹在霜眼中的形像可与一般文人大不相同。
竹在一般人眼中,是清高、是谦虚、是君子形像。然而,在霜的眼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竹这种植物,没有风的时候就挺得比谁都高直。就像他在下人的面前,高傲得不可一世。
竹这种植物,起风的时候,风要它往哪边倒,它就往哪边倒。就像他在殊楠的面前、在皇帝的面前,甚至是小时候在太监与宫人的面前,只要谁给他利益,他就低头。没半点节操
再者,竹子中空。别人说它这是谦虚;霜偏偏要说它没有心它不是个实心眼,它的心是空的。这要是个人,说的话就像放屁一样,半点信用也无。
他。亦然。
最后。没人能在竹林里找到另一种植物,这点更是证明了竹这种植物的特性。自私、排外、善妒、无德、轻诺,还兼之见高就拜、逢低就踩。
看呐他们多衬。
霜的唇边漾开笑。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6章
章节字数1133 更新时间090211 17:04
殊楠站在书房外数丈,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霜与雪是同一张面容。雪生得好看、霜自然也是一样,但殊楠却发觉自己从未仔细看过霜。
他有事要与霜谈,于是问过守卫,知道他来了书房。远远地,他就透过书房的窗见着他。
霜正低着头批阅公文,脸上没了平时的尖酸。殊楠有一时的恍神,还以为是雪。但细一看,又知他不是雪。
雪在思考时,总爱有一些小动作,不时摸摸下巴、搔搔耳膑。殊楠每次见他坐在书桌前时,总觉得他可爱至极。
而霜不同。他没有任何多馀的动作,低头细看公文的时候就像一座沉静的山、一块沉默的岩,没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也许是因为生长在冷宫的关系,霜的身上并没有身为皇族的贵气。然而,坐在书桌前的霜,身上却自有一股恬静优雅的静谧。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认出霜与雪的不同。
接着他像是累了,抬起头来看窗外。
霜没有贴身的侍女,因此全身上上下下都自己打点。雪的头发是由侍女细心梳理成髻,再用金扣发饰固定。金扣发饰是殊楠送的,霜也有一只,但霜从来没有用过。
霜的头发总是用一只木簪松散地绾着。要掉不掉。却是旁人学不来的风情。
继承了母亲的美貌,霜与雪有张端丽的面容。白玉般的肌肤、嫣红的唇,与一头及腰的青丝。然而最魅惑人心的,非那双杏眼莫属。
那双眼角微扬的杏眼,美得让殊楠好几次差点对霜下不了狠手。
霜转头看窗外,侧脸的细条极为纤细。因为转头的动作而显得明显的颈项,更是优雅而细致。
殊楠想起,他曾经几次把手搭在他的颈子上,好几次差点杀了他。
雪很爱哭,一点小伤就哭;霜除了扮成雪时,从来不曾哭过。再疼也不曾哭过殊楠甚至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痛觉
几次,都是因为霜怎么也没有哭,所以让他根本不知自己手劲下了多重。
殊楠不知他为何要站在这里看他,他又不是雪。但脚却像生了根。
他站着有多久时间一盏茶两盏还是三盏殊楠不知。直到回过头来的霜终于发现他的身影。
霜的眼中又充斥了世故与算计。
──殊楠最讨厌的那种。
殊楠最讨厌霜用与雪一模一样的长相,流露那些雪不可能有的世俗。而霜却从不掩饰他心思中的粗俗与下作。
这样的霜,让殊楠不懂为何,刚刚在见他唇瓣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时,会倏地心上一揪。
一定是又跟雪弄混了。一定
“什么风把尊贵的照王吹到我这儿来了。”他说。
照王是殊楠的封爵。雪喊他表哥,霜喊他照王。一热一冷。
霜只用一般音量说,但习武的殊楠倒听得清楚。他哼一声,举步走入霜的书房。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7章
章节字数2033 更新时间090211 17:05
“无事不登三宝殿,照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他说。笑得满脸狐狸。
殊楠一直很怀疑,为什么他可以用雪的脸,笑得像只狐狸一样心里满是心机、眼底满是利益,走得每一步都是算计。
“三宝殿。你这也配”殊楠冷冷说着。
要知这三宝殿一般指的是佛殿,是清净地。而霜在这间书房里批奏折,早已不知批出了多少业障。
殊楠说的是实话,不过就算是谎话霜也不会生气。只要殊楠还是那个有权有势的照王,他就不会跟他当面撕破脸。
“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霜端起冷掉的茶,轻啜一口。
殊楠见他半点招呼也无,心底有丝丝怒气。刚在外面站得久了,也感到有些口渴,便自己倒了杯茶喝。
“唔”茶一入口,殊楠就皱起了眉来。
茶凉了。但凉了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壶茶根本没泡好。
殊楠一揭茶壶盖,看到里面还浮着片片茶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霜心底冷笑。掏出手巾递去。“吐出来吧”
殊楠虽是满脸不愿,却也只能接过手巾,将茶水吐在手巾上。
难得地被霜看到他的窘状,殊楠心里有些许不快。直言“你手底下没半个会泡茶的人了吗”
他上过战场,也曾与前线士兵一同共饮烈酒、粗茶,饭吃到一半还可以吐出颗石头来。但怎么都比不上他这杯茶的味道害他都不知道是该当成食物吞进去还是当成毒药吐出来
“怎么说”霜挑起一边眉,兴味昂然地道。
“茶叶等次差、水质更差,泡得工夫更是差”
“都不是吧”霜笑吟吟地望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开口。“我说,是共饮的人差才是。”他笑得暧昧。殊楠看得心头火上,有窘有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