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上了马车,孔妙尽量挑了一个最远的地方坐着,然后掀起车帘,假装看窗外的景色看得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傅春聆的专用马车就是舒适奢华,就连悬挂着的帘子都是用极名贵的蜀锦织成,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祥云图案,看上去华贵无比。
傅春聆随后也坐了上来,左腿搭在右腿上,手肘撑在椅垫处,撑着下巴,神情惫懒地斜倚在座位上,身体跟着马车摇摇晃晃。
车窗外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进来,深浅的光影渲染出了那大半张俊美的侧脸轮廓,这么看上去,他的鼻梁真是相当的秀挺立体。他本就生得好看,再加上这么一个鼻子,简直就是锦上添花,不管是谁见了都会心动不已。
“王爷,可是有些乏了?”柳青青挪到他的跟前,柔柔地出声关心道。
孔妙在心里微哂,看来心动的人不止自己一个人呢。
“奴家给王爷捶一捶腿吧?”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痴惘深情的光芒。
傅春聆只“嗯”了一声,连话都省了。
得到他的应许,柳青青立刻调整了一下坐姿,羞答答地垂着螓首,然后很认真地开始自己的捶腿事业。那一脸逆来顺受的温婉模样,仿佛她是傅春聆的小媳妇儿似地。
莫名地,孔妙觉得胸口一阵酸溜溜的。
但又一想,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以傅春聆的身份与长相,身边肯定是不会缺少各种莺莺燕燕。自己既不是他的正妻,也不是他的什么人,就算吃飞醋也轮不到自己,怎么可能还奢望他会为了自己守身如玉呢?
更何况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孔妙收回目光,目光黯淡了下来。
马车辘辘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约摸一柱香的时间之后,马车终于进了城。
一直闭目养神的傅春聆忽然抬起眼睑,淡淡地开口说道:“青青,等下你去趟阮将军的府邸。若是他留你用膳,你也要依他的意思。”
柳青青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脸色微微发白,咬着红唇道:“王爷,奴家可以不过去吗?”
傅春聆道:“为何不去?”
柳青青目光恳切:“因为青青只想一直服侍王爷您,难道王爷不想让青青服侍在侧吗?”
傅春聆淡淡地笑了一下,往后一靠,两边手肘则软绵绵地搭在靠垫上:“阮将军对你青睐有加,你不该拂了他的意思,若你不去,本王岂非下不来台?”
柳青青的脸上颇有委屈之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说道:“可是,自打梳拢以来奴家就没有接过其他男人啊,王爷是奴家的第一个男人,留着这具清白的身子,从今往后只服侍王爷您一人不好吗?”
面对绝世佳人如此楚楚可怜的样子,傅春聆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一丝动容。
柳青青极力哀求道:“若是奴家这身子经过了另一个男人,恐怕到时王爷就要嫌弃奴家了。”
傅春聆若无其事地道:“本王并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何况你是去替本王办事的,赏你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你?”
柳青青继续不死心地道:“可、可是,这种事也不一定非得是奴家呀,找别人过去不行吗?”
傅春聆眼角微扬:“找别人?找谁?”
“找、找谁,找……”柳青青一下子被问住了,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目光在半空中定住了。
孔妙见她突然把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下不禁一跳,连忙缩了缩脑袋,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同时心里暗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柳青青气得差点呕出血来,咬牙切齿地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缩什么脖子,以为要让你去吗?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能让人家阮将军看得上?”
孔妙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时,马车外传来声音:“王爷,将军府到了。”
闻言,柳青青的娇躯一颤,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终于忍不住簌簌落下。
沉默良久,傅春聆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拭去泪痕,缓和了声音说道:“阮夜真屡立战功,如今颇受皇上的器重,三皇子要想成为储君必须得到这样一个人的鼎力襄助,而三皇子的利益与本王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你,明白吗?”
柳青青咬着唇,委屈道:“可是王爷就算想拉拢他,也用不着牺牲奴家呀。”
傅春聆道:“若不是情非得已,本王也不想出此下策。”
柳青青的容色一分分黯淡下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傅春聆拍了拍她的面颊,催促道:“好了,快去吧。”
柳青青一脸伤心欲绝地下了马车,在下车之前,还不忘回头用力瞪了一眼孔妙,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将军府。
于是马车里面,就只剩下孔妙与傅春聆两个人了。
马车又缓缓地继续往前行驶而去,车轮碾压着青石板地面发出‘骨碌骨碌’有节奏的声音。
气氛尴尬。
孔妙绞着手里的绢子,硬着头皮朝他撑出一张笑脸。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本王说?”傅春聆忽然开口道。
孔妙愣了一下:“啊?”
傅春聆揉了揉太阳穴道:“有话就说吧,别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孔妙默默地低下头,片刻道:“奴家、奴家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自己已经是这样的污浊不堪,又怎么能跟他相认呢?与其相认之后,把仅有的那一点纯真情愫也慢慢消磨掉,还不如就在他心里留下一份美好的念想——最起码在他的回忆里,她依然是那个笑靥如花的天真少女。
傅春聆见她眉目低垂,带着一点迷茫的忧愁,似乎面有难色。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八风不动的平静:“真的没有什么话想与本王说的?”
见她不回应,心头的那个疑虑更深了,不禁有些紧张起来,略微迟疑地,试探性地低声问她:“莫非你……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