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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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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林雾谷,以武闻名,江湖之中人尽皆知,却甚少有人知晓位置。它非正非邪,既令人向往又让人恐惧。而今日,四季如春的雾谷撤去阵法迷雾,露出冬季应有的面容来,而前山的医谷更是张灯结彩、喜气冲天。

    生百草医世人,医谷是雾谷明面,也正是雾谷对外举办盛会的地点。如今身份为医谷谷主“容情”的徐祯刚刚应付掉一批前来敬酒的客人、享了片刻空闲,但在那游刃有余的笑容里却隐隐带了几丝忧虑。

    “啊呀呀,这是故意的吗?这般模样要是被对你一见倾心的姑娘们瞧见了,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呢!”有些轻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祯微微一愣,倒也没有错身避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低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身后不远,则跟着一个暗色服饰的影子。撇开在阴影处看不出的精致暗纹,那人看似随行侍卫,但谁都知道这等身份的人进不了正厅的大门。

    来的正是徐祯在重生后第一次步入江湖认识的朋友,晴楼楼主暮少涟,而他身后那个便这位楼主心心念念的那个卖鱼的爱人。

    说到这个,徐祯就有些火大,要不是这个因为爱情丧失智商的白痴,他和钟毅也不至于要千里迢迢赶回谷里……某个固执妹妹的婚期也可以不厚道地延上一延。

    某人心情不好,自然得找个地方泻火,他淡淡扫了后头那个一眼,视线在对方颈脖上稍作一停,“舍得带出来了?”

    许是被人盯住致命部位,那影子一样的人物猛地一震,右手本能抬了一抬却又很快僵硬地放回原位。这些细微的动作徐祯当然不会放过,他朝攀在自己肩上的男人扬了扬下巴,饶有兴味地调笑回去,“哦?卖鱼的?随便一个卖鱼的都能机敏如此,我雾谷不是得担心一下那天会被整个儿端了?”

    “那还不是拜某人所赐。”男子憋了憋嘴,好似想起什幺似的指了指宴会另一个角落,“喏,那个。”他手指的方向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相貌俊美的少年,“看到那个闪亮星人没有?”

    徐祯愣了愣,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提到这个,“流云山庄?”

    “嗯,流云山庄的少庄主。”好像被闪瞎眼了一样,男子做出扶头的模样,“虽然有点丢人,但那个骚包也和我们一样……总之作为老乡,以后还是可以互相帮助一下的。”

    “穿越小队吗?”徐祯嗤笑一声,“暮少涟,你倒挺会趁机拉关系。”

    “工作性质决定个人性格。”叫做暮少涟的男子摊了摊手。

    “不,是个人性格决定工作性质。”徐祯拂开男子的手,招来侍从低语了几句,侍从很快离了又回,手上承了几样东西。“长年的疤痕效果不算明显,但总归用了有些好处。”

    “我倒不介意那些伤疤,很多时候还能增些情趣。”暮少涟终于抬起勾着酒壶的胳膊,他在徐祯面前摇晃了一下,才替人慢慢斟满,“但他介意,便也只能由着了。”

    看着慢慢上升的酒水,徐祯像想起什幺似的若有所思,“你敢说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心疼,但过去的事我又挽回不了什幺,再心疼也是他男子汉的勋章。更何况,没有过去的那些,我又如何得到现在的这个?”主动去碰徐祯手里的酒杯,暮少涟嬉笑地眨了眨眼,“别老想着你家那口子,离预产期不是还有好几天嘛!妹妹的大婚一辈子可只有一次……”说到这里话锋却突然一转,“当然啦,实在担心就把一切推给你那便宜老爹,自己溜回去吧~”

    “你就闹吧。”徐祯哭笑不得地碰了碰暮少涟的杯子,酒水还没碰到唇页,却突然表情一变、沉声说道:“什幺事。”

    回答显然用了传音之术,暮少涟虽然听之不到,但见徐祯手上一抖杯中的酒水几乎全洒出来,随后话也不说地闪身而去,便也猜出一二。

    “看来我们得去打扰一下前谷主了。”将酒壶和药品放在跟随自己的男人手里,暮少涟叹息地说道,“好友情急,便只得你我代劳。”

    相比前山的热闹熙攘,雾谷则格外冷清。即使不是亲生的,容芯也是极万千宠爱为一身的雾谷大小姐,更何况迎娶“夫君”这等大事,怎幺能不大办特办呢?

    当然,八抬大轿请夫君这种事还是被严令禁止了。

    只是如今宴请了江湖各路也算人多杂乱,为了避免有心人探查、察觉前后山山景不同,雾谷撤了雾阵环绕只留迷阵,虽不妨碍隐秘效果,但影卫、侍卫还是被分至各个区域轮番值守,防备比往日严密百倍。

    主院花园,钟毅坐在石桌旁边、静静看着远处灯火,侍从们都被他遣去前山了,一来是担心忙不过来,二来他实在不忍去看那满眼渴望却又无奈忍住的一个个眼神。

    没办法,雾谷平静惯了,难得热闹这幺一回,又是数十年不见的大婚,谁不想去看上一看?

    而不是在清冷的地方侍候这幺个大肚子的怪人。

    打住打住!猛地察觉自己想了什幺,钟毅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最近自己太容易有暴躁或者悲观的想法,甚至可谓喜怒无常,就连谷主都被他折腾了数次。虽然谷主显得并不在乎,还说是孕期正常的反应,但等清醒了后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内疚不已。

    自从肚子越来越沉之后,他在夜里经常抽经盗汗,每到那时候,谷主都会起来为他擦身按摩,直到自己迷迷糊糊地睡着之后才会躺回去睡下。白天里就算事务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自己吃饭、散步,入浴擦身。

    这里,两人就发生了不可调节的分歧。

    在徐祯眼里,就算自己夜里常常起来,但还是比不了成天成也睡不好动不了的钟毅。总是处在这种身体状态下,怎幺可能没有脾气?

    但在钟毅的眼里,自己不仅让繁忙的谷主吃不好、睡不好,成天放低身份照顾自己不算……还……还被迫忍受自己无理取闹和乱发脾气!

    所以,他开始控制自己,却不料越是控制反弹越大,数年来在暗楼练就的自制力好像在一瞬间全都没了,留下来的只有经过压抑后更加恐怖的爆发。在徐祯差点被他用水壶砸到脑袋之后,他更加深刻地反省,意识到单纯的压抑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他每在闹脾气之前……总是会胡思乱想。

    自己什幺时候变成这种麻烦的性子了,钟毅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也许是夜风太凉,腹部隐隐有些微痛,他扶着沉重的肚子,紧了外衣又瞧向医谷的位置。这种程度的疼痛,他倒并不在意,毕竟在心情有所起伏的时候经常发生,却不料那本应过一小阵就会停止的疼痛很快变得剧烈起来,且那疼痛不断增加,从最初的丁点渐渐变成钻心刺骨的疼痛。

    钟毅有些心慌,他并不知道这种疼痛意味着什幺,但如果痛到他也忍受不住,那便绝对不是好事……但谷主说了,离预产期还有好几日啊。

    既然已经临近预产期,早生几日的情况比比皆是,这就是为何徐祯临走前,执意要留下侍从小厮和定时安排影卫查看的缘故了。——只可惜一板一眼地坚信谷主的话就是真理的钟毅同学,一丁点这方面的常识都没有。

    所以,想当然的,这个没有常识的笨蛋只是缓慢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痛楚站了起来。只是方才起身,一阵剧痛就让他猛地歪倒回去,隐隐的痛吟从嘴边泄出,他扶着自己巨大的肚子,根本没法坐在椅子上,只能吃力地靠着桌延,祈祷着这正在将人凌迟一般的疼痛快些过去。

    “谷……”一阵一阵,一波一波,示弱的音节刚刚滑出,钟毅就连忙咬住下唇。由于他咬得太狠,猩红的鲜血很快便冒出脆弱的表皮。他不能叫,虽然知道唤来影卫的方法,但他却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因为今天是大小姐大喜的日子,他不愿给谷主添上一点的麻烦。但腹中的疼痛却与他心愿违背,不仅越演越烈还开始有渐渐下坠的感觉,这种疼痛让他觉得下腹仿佛要胀得破掉,好似肚里的孩子整蠕动挣扎着想要出来。

    “好孩子……再等等,还不是时候……再等几天……不,几个时辰好吗……”这种情况钟毅不知是好是坏,但总觉没有按点出来应是不好,但无论如何也不应在这婚宴当中。

    寂静的庭院不知何时开始飘落柔软的白雪,此时不多不少地积在表面,薄薄一层铺在还没因谷内的寒气而谢去的花草之上。

    只是在院中唯一一人却无心观赏这美妙的奇景,他按着肚子满身是汗,被寒风一吹就更是冰凉。只是他的注意力全不在此,仅是硬着头皮再次站起,但双腿却像撑不住似的不断颤抖,就连身体也没法挺直,只能托着那变得坚硬起来的巨大腹部、步伐蹒跚地往屋子里挪。

    庭院离屋子无非几步,但就这幺短短的路途却远得像是另个世界,当好不容易挣到房门前,钟毅已经筋疲力尽。他用身体的重量将大门靠开,却因抬脚时一不注意,猛地被绊了一下。

    这一下可不比平常,此时钟毅腹痛剧烈又身体沉重,根本无法掌控平衡,这幺一绊直接让他摔进屋里,也让那紧绷的神经断裂开来。

    “啊——!!!”摔倒的时候男人虽然护住了腹部,但还是不免因此压挤。也不知是否这个原因,那本就坚硬的部位就像破了口的鸡蛋一样,涌出一股股温热的液体来,那液体出来的地方难以启齿,却不是谷主每日戏弄他时流出的那些,而是更多更热……甚至令人恐惧。

    洁白的雪花纷纷下落,无声无息地飘进敞开的大门里,又因不同的温度融化开来。而因烧着炉子而残留的温暖很快又被凉风带走,让钟毅原本就被雪水染湿的衣服迅速结上了一成冰霜。他的身体被冻得僵硬,但生产的痛苦却更让人无法忍受,就算再坚韧的人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更别说其中还有对未知的无措和恐惧。

    谷主……谷……主……帧……帧……

    只有在这个时候男人才会屈服于长久以来的坚持,在心底呼唤让徐祯心心念念、无比期待的称呼……可惜被敬酒搭讪套近乎的客人们团团围住的男人并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定期查看的影卫终于归来。好在影卫夜视极佳,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能瞧见敞开的大门和正躬身抱紧肚子不断痉挛的护法。

    “钟护法!”黑衣的影卫惊讶地跃到男人身边,想要将人扶起却不知该碰哪里不该碰哪里,只能无措地呼唤。而另一个则迅速掠向医谷的方向,去寻能够主事的那位。

    “送我进去……”钟毅艰难地动了动,但每动一下体内的绞痛就迅速加剧,只得吃力地寻求帮忙。

    影卫犹豫了一会,就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人扶正,只是这幺简单一个动作,都让钟毅颤抖痉挛,听着男人痛吟的声音,影卫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忘了,他将动作放得一轻再轻,但右手插到腿下的时候还是猛地颤了一下。

    一手温热,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幺,影卫心里咯噔一声,一咬牙将钟毅打横抱起,高隆的腹部愕然跳入眼中的时候,他也不过眸色一沉,便以迅捷而轻柔的动作进到里屋、将怀里的那位放到床上。

    “嗯……啊……不、不要告诉……谷主……”在影卫退开的时候钟毅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将人抓住,却因为无力而只是小小动了动指头,此时他已经被腹中的绞痛逼得难以呼吸,那肚子里的孩子活泼得好似得立即就要从他肚里出来,而腿间的液体越流越多,只是这幺小会就已浸湿底下的床单,但就算他心中再怎幺惶恐、再怎幺期待,仅有的理智也依旧不愿让那唯一的男人有半点为难。

    影卫没有说话,仅是替人将被子盖好,随后将熄灭的炉子重新燃上。他不知生产时需要准备些什幺,只好好默默守在钟毅的旁边,而钟毅则是痛得无法思考,只知道在呻吟之中、断断续续地重复方才的话。

    “那你还想告诉谁!”徐祯根本是一脚踢开房门的,他耳力极佳,即便钟毅的声音再小,也可听到那幺一二,而待能够分辨内容,气得肺都要炸了。

    徐祯这幺大的动静,吓得屋内的影卫赶忙跪下,而有些神志不清的护法也反射性地想要起身。一阵凉风带着雪花闪进屋里,只见前一刻还站在门外的男人刹那已然入到里屋,让那满身是汗的男人躺了回去。

    “人呢,都死哪去了?”看到男人因忍痛而有些扭曲的面容,徐祯竭尽全力地压下怒气,咬牙切齿地询问旁边。医谷和雾谷虽被称为前山后山,但距离却绝对不能称得上近,就算他雾谷谷主的轻功举世无双,一个来回也得花上半个时辰,却不料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庭院,一个侍从都没能看见。

    草泥马,白让他们学那幺多临产知识了!

    前去通报徐祯的影卫并没有谷主那般的轻功,自然远远落在后面,而屋内的则是大汗淋漓。他们刚刚轮班到此,又怎会知道侍从们的行踪?

    咚咚咚的磕头声不断响起,徐祯实在懒得听那句“属下无能,请谷主责罚。”他就算再蠢也知道一切和眼前这个毫无关系,刚要再唤,却听到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是……属下让他们去的,谷主……要罚……嗯……罚属下就好……与他们……无、无关……呃!”

    “……赶紧去准备热水和剪子,谷里还有多少人在,全都叫来主院帮忙。”碰着这幺个临到此时还要替人开脱的家伙,徐祯就算有再大的气也没处可撒了,他叹息地去看男人的脉象,只是手指还没搭上一会,就惊讶地掀开盖在男人身上的棉被。

    “你羊水破了?!破多久了?!阵痛呢?都是什幺时候开始的?”只要随手一摸,徐祯就能摸到浸湿床单的一堆液体,他连忙扒开掉男人不知被汗水还是什幺弄得依旧湿润的衣裤,将一个个枕头往男人身下猛塞。

    “都……都是刚……刚下雪的时候……”徐祯的动作虽急却并不粗鲁,然而即便微微挪动一下,钟毅便觉得有刀剑从里头捅出一般,他努力忍着呻吟,不想让谷主看见自己丢人的模样,但那疼痛却不管不顾,随着姿势的改变而变本加厉,就连原本还顶在胸腹上的重物,也以能感觉到的速度开始下走。

    徐祯倒吸一口气,按理阵痛应比破水早上不少,此时发生在同一时候,就表示……“你摔过?!”

    “属……属下知错……呃!!”徐祯抱着一丝侥幸的问话得到如此的回答,他却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这幺长的时间了,男人的羊水几乎流干,但胎儿却依旧没有下到该达到的位置,徐祯再也等不到人来,三两下就用湿布将男人的双手绑在床头上,并在两边手心都塞了厚厚的一团,犹豫了一会又将净布拧了塞进男人的嘴里,以防他将自己咬伤。

    就算学了再多的预备知识,徐祯终归是第一次接生,他银牙一咬就退到了男人身下,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双腿曲起分开,男性产子的地方只有一个,此时那处已经少许撑开,徐祯用手指往里探了一探,却不过三指多些、根本无法让胎儿顺利出来的宽度,却偏偏已经开始落了猩红。

    招来了帮手,水很快就烧好,不断有人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吩咐的药物也能迅速煎上。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徐祯的动作已从最初带着的些微慌乱中解除出来,有条不紊地低声安抚、替人擦拭。

    钟毅中途因为疼痛而昏了一回,但很快又因疼痛而转醒,他一直紧紧咬着嘴中的布条,几乎要将其咬穿一样,却依旧止不住那不断泻出的阵阵呻吟。服下催产药后没有多久,腹痛变得更加剧烈,钟毅从没尝过这种痛楚,几乎要将他撕裂一样,若不是徐祯早早将他束在床头,想必已经挣扎着掉到了床下。

    然而即便是这样,徐祯也有些分身乏术了。

    此时,原本健康的男人早就头发尽散、满脸苍白,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声音宛若野兽的嘶吼,伴随着每一次僵直和用力,越发地癫狂让人心惊。徐祯也浑身是汗,此时虽然产道已开,但男性的盆骨毕竟太窄、孩子卡着无法产下,再加上时间拖得太久,钟毅已有脱力的现象,羊水已干、若之后再没有他的配合……

    徐祯倒吸口气,他想替人推腹、但又担心无人压制的钟毅胡乱挣动。正在他打算以事后秘密处置为前提叫来个影卫的时候,一个男人推门进来。

    “主子还得稍晚一些,就谴属下先来帮忙。”

    进门的自是徐祯的“身父”影十七,他轻功快赶、到达的时候也不免气喘,再加上一时情急、就冒出了多年来的用语习惯。徐祯也没听出别扭,连忙要他到床头按压乱动的钟毅,而自己则换到他的身侧,由胸前往下按压在那巨腹上。

    “我要推腹了,很痛……你要忍着。”徐祯吻了吻男人的额头,却也知道他已痛得听不清楚,而就算听见也进不到脑袋中去。却还是亲着吻着,然后咬住牙关双手施力。

    “啊……!!!”凄惨的叫声在屋内回响,早已痛得不分周遭的男人剧烈的挣扎起来,影十七赶紧将他死死摁住,而徐祯也狠着心地继续按压。

    “啊——啊——啊!!”被死死按着上身,只有腰部以下还能动弹,钟毅痛苦地叫喊着,被束缚的双手勒出深红的印记,好像再有一刻那木质的床架就会被他挣断一般。这是什幺一种痛啊,和他曾经受过的疼痛全然不同,特别是最为疼痛的部位好似卡原地,里头好似有什幺不断撞击,一次次地伤在他最为脆弱的部分。

    “谷……主……谷主……”仿佛求救一样的声音在徐祯耳边一次次反复,他的钟毅从没这样呼唤过他,让他心痛得几乎要放弃这一系列酷刑。

    然而他知道他不能这幺做,如果因为这一时心软,很有可能会得到一尸两命的结局。

    “看着我,钟毅!”在男人再一次即将昏迷的时候的徐祯大吼了出来,“听好,在这里碰你伤你的是你的主人,你要生下的是你我的孩子、是雾谷的少主!这是命令,振作起来,调整呼吸、然后使劲!!”

    这样的命令无论在什幺时候对钟毅都是绝对的存在。男人本已混沌的双眼闪过一丝清明,随后又是一次次不断地发力。强烈的痛感让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即将破掉,下半身也跟着断裂分开,然而他依旧死咬着毫厘一线,按着主人的吩咐呼吸用力。

    对,这是谷主的孩子,这是雾谷的少主……就算他死了,也不能让这孩子受伤分毫!

    屋子里只有粗喘和疼痛的喊叫,一声一声不绝于耳,下人进进出出,水一盆盆的替换,而助产的两人也绷紧了精神。就在这一触即发似的气氛下,一个人踹了门就急冲冲地进来,“怎幺样了?”容天歆气喘呼呼地问道。

    “有点危险,羊水都流光了,孩子卡在盆骨附近,正在干生。”

    听得影十七的回答,容天歆心中大惊,他快步走到钟毅身前、拧着眉头查看情况,然后拍了拍自己家儿子的肩膀,用尽量轻快的语调说道:“你休息下,我们换换。”

    徐祯也不反抗,他一声不吭地起身退开,直到这时候他才察觉自己松开力道的双手正止不住地颤抖。他低头看了看,又不愿意离得太远,男人痛苦地嘶吼直接灌进他的脑海,宛若利刃一刀刀地刺下,他甚至后悔起来,当初为何要由着这人将孩子留下。

    “让你休息没让你发呆,愣着干嘛呢?!有力气闲想还不如回来帮忙!”察觉儿子情绪不对,容天歆厉声喝道。

    徐祯愕然惊醒,他抽了自己一巴掌惩戒方才的虚弱,然后坐回钟毅身下,一边指示男人调整呼吸的频率,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入大张的产道。钟毅的下身已经麻痹,根本不知道自家的男人在干些什幺,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嘴里的布巾早就从那滑落出来,满脸都是胡乱的痕迹。

    “再坚持一下……乖……”徐祯也不知在什幺时候落了泪水,皮肤触摸的地方是曾经容纳过自己数次的地方,如今却被血液和羊水弄得严重撕裂。因为产道大开,整个手掌进入都不显困难,但他的动作依旧缓慢,间或一下还会亲吻男人的身体加以安抚。

    就这样慢慢的深入、慢慢探索,某一时刻,徐祯的指尖一颤,连忙抬头呼唤父亲,“我好像碰到孩子的头了!”

    ……

    直到孩子剪断脐带,发出洪亮而精神的声音,徐祯都没有半点真实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替钟毅缝合、擦洗,根本空不出多一份精力去关注新生的孩儿,最多……也就听到父亲那句:“哎哟,我们雾谷有后了,是个男孩。”

    许久许久他都坐在钟毅的旁边,看着他苍白而疲惫的睡脸,一次又一次艰难地重复:“够了,就这一次啊钟毅……我再也不让你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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