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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庄生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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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周溱还是没有出现。

    婉婉觉得这倒也正常,这人从前就嚣张行事,从来不把谁放在眼里,自大的很;她不过暂住他府上的一个庶民画士,他当然不必露面。

    顾待诏给婉婉写了举荐信,再加上皇帝也颇为欣赏婉婉的画,只当着武英殿待诏的面做了一副画,简单考核之后便能入武英殿;皇帝未曾露面,她仍是由李春华领着去了武英殿。

    武英殿在熙和门西侧,正对文华殿,被汉白玉石栏围着,前出月台。各有东西配殿和后殿,藏书画书卷。

    李春华堆笑,抱着拂尘,卑躬屈膝:“先生,”他走在前面,走到东配殿停住了,“这些都是新来的两宋时候的画儿,您先给他们分分类。”

    她刚进宫,不可能直接接手御用之物。婉婉是极乐意做这个的,原先在民间看不见这些珍贵画作,如今可以欣赏个遍,当然乐得。

    她点点头,便坐下开始整理。

    嘉和帝本朝,后宫妃嫔不算多;皇帝并不花太多时间在女人身上,有时下了朝,到傍晚批完了折子,他往往待在养心殿,不是练字作诗,就是赏他最近淘来的画;或前朝的,或民间的,有时还有西洋的油画,总之各样画风色彩都有。

    今日下了早朝,皇帝刚得了唐时的一副仕女图,正巧要托人送去武英殿;一转眼看见七王爷;想起那沈子晚现在大约在武英殿;恰巧又有正事,他便叫住周溱,“老七,那子晚先生到你府上了么?”

    “陛下又在明知故问。自然是到臣府上了。”

    皇帝唔了一声,子晚先生只是个话头,重要的话还在后头,不然他没必要明知故问,“老七,今日怎么也该去一趟慈宁宫了吧,母后最近一直念你。”

    周溱稍显几分不耐烦;不是他不过去,五军都督府如今归着他管,皇帝把兵符交与他,最近忙着练兵,实在抽不开身,不然怎会连着三日都没回过王府?二来是太后成天叨唠着他婚事,他实在不想听。

    手颠着腰间玉佩,还在思索拒绝托词,皇帝直接打断:“你现在就去罢,正好能赶上同母后用膳,朕就回养心殿了,还有折子要批。”皇帝倒好,不愿意听唠叨,直接用批折子的幌子揭过。

    他没法,腰间玉佩垂下,作势揉了揉眉心,“臣遵旨。”

    太后早在慈宁宫摆好了午膳,正抱着一只小白猫逗趣,看着周溱来了,放下猫,她语气稍稍埋怨:“你忙得很,都没时间同哀家用膳了么?真该叫都督府那些人看看他们的好王爷多孝顺,这天下居然有母亲请儿子的笑话。”

    说笑话就太过严重了,他是太久未来慈宁宫了。

    周溱掀开袍子,拉开圆凳往桌前一坐,扭头看着站在太后身后的小宫女,“母后恼我,仔细气坏了身子;怎么也不知道劝一劝?若是母后气着了,本王要你的命。”语气分明该是生气的,面上却带着笑,看的那小宫女生生脸红,连说奴婢知罪。他又转过脸给太后夹菜,“母后想我,着人知会一句便是,儿子哪有不来的道理?”

    他插科打诨,太后教他哄得喜笑颜开的,却少不了又讲起他的婚事,他虽听腻了,也都一一笑着揭过,跟太后打太极,太后最后无奈,还是同样一句话收场,“罢了,哀家也管不了你了。”

    一顿饭吃的也算开心,等到周溱再出慈宁宫,已将近傍晚。

    周溱想起兵营里还有些儿没处理,今日没坐马车,仍是骑马,马恰巧在西华门外,他又沿边道走,准备出宫;晃晃悠悠地,闲庭信步在紫禁城里。

    傍晚的紫禁城静悄悄,夕阳撒下,初夏的风带着点微弱的热气,舒爽极了。周溱极享受这般闲适。

    他从前是意气风发的小王爷,昔日是放荡思无涯,一朝看尽长安花;几度沉浮,那风流不羁早在北疆的战场,亦或是暗波汹涌的朝堂沉寂了;嘉和帝刚登基那会,朝堂上结党营私,大将军与鞑靼勾结一气,他一怒出征,取了鞑靼首领人头搬到大将军面前,大将军进了诏狱,兵符也到了他手上,却又被都察院那帮子文官猜忌,打了仗回来什么都变了。

    他自嘲,如今到真是狎兴生疏,酒徒萧索。

    似是梦境,他也不知道之前那风流纨绔是他,还是如今阴险狡诈的永乐王是他。浑浑噩噩大醉一场,最后什么也不剩。

    唯北京城还一成不变,寻芳阁仍屹立不倒,只不过再没他跟沈婉的身影。

    他背着手走着,慢悠悠穿过武英殿,风划过他衣襟,也划过配殿里那垂挂的轻纱。

    他眼波流转,往武英殿不经意一瞥,轻纱被掀起,隐隐约约透出个人影来。

    案上一堆画轴,画轴趴着一个瘦小身影,头发高高束起,露出雪白的颈肉,分明是男子打扮,却有着女人身材。

    他皱了皱眉头,不予理会,刚准备要走,那轻纱后传来一阵尖尖细细的声音,是极好听的;不像东厂那些公公破锣嗓子,还非要捏着说话,听得人毛骨悚然;这声音轻飘飘的,也像风一般,抚过他耳廓。

    “大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人大约睡蒙了,抓住个人就想问几时。野腔无调,毫无规矩,他转身就走,并不想理会。

    婉婉昨夜难以入睡,今天又起了大早,风吹的她困意丛生,便就着书案睡了一会;刚醒,视线并不清明,远远透着纱,以为是李春华来了,便开了口;谁知道这李春华不理她,她掀开帘子,追问。

    谁知道,帘子一掀,男子背影高大挺拔,穿着又是华贵非常,哪里是李春华那副摧眉折腰的样儿?她这才反应过来,尴尬极了,只不过方才嘴巴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李大人…?”

    那男子这才回头,面容不悦,扭过头,并未看她。

    婉婉却看得清楚,立马白了脸色。

    “本王是谁?看清楚了没有?”这朝中谁不认识他?周溱语气冷了,抬头去看刚刚那个无礼之徒,只一眼,也愣了。

    他神色诡异,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婉婉吓得立马跑回殿里去,可她——又能跑到哪去。

    婉婉浑身冷汗都在往外冒,犹记上次这般紧张,还是初遇周溱时候。如今周遭景物变换,心境却兜兜转转又跟七年前无异,简直可笑至极。

    她背着门等了半天,她以为周溱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

    哗——的一声,她整个人被周溱抓着衣领提起。

    他声音哑了大半,“沈婉。”

    婉婉眼眶红了,不敢看他,视线移到别处,“我不是。我不是的…”

    周溱捏着婉婉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你当本王是瞎的么?”他眼眶也红了大半,显然是被气的。

    “我是沈子晚,不是什么沈婉…我不认识……”她说到最后,声音也小了,也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可笑的很。

    “本事大了,还扮男相;沈子晚?”他手上力道越来越紧,“还在骗我?你当真能骗的过本王么?你这身子每一寸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便是化成灰本王都记得住。”他声音都被气的颤抖了,说完直接拖着婉婉往外走,也不管那些画轴了,“回了府再慢慢跟你算账!”

    婉婉抱着他的手仍在挣扎,不断敲打着他手臂,“我不去,我不去,你放开。”

    周溱当真就停住了。

    终于可以炖肉了,大锅大锅的安排!!!

    p.s.大家不要认真考据,就当架空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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