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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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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早上出门时,朱悠奇总觉得家里的摆设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多了什幺东西,但基于上班快要迟到,他只好匆匆拿了昨天从总公司带回来的文件资料,飞也似地赶往公司去。

    抵达公司的时候,朱悠奇刚好赶上早会。因为自己刚从总公司开会回来,所以必须转述会议资讯给大家知道,于是从基本的内容报告,到议题讨论,至最后的意见发表,一个原本只要二十分钟的早会,拖到变成两个多小时。尚未吃早餐的朱悠奇,在大家散会之后,终于撑不住胃痉挛而趴倒在桌上冒冷汗。

    悠奇,你没事吧?

    出声音的曹文谏是和自己同为行销企划部的同事,在自己无力跟着大家一起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走向了自己。

    没事,大概是早上没吃东西,有点头昏眼花而已……

    没吃早餐可能只是原因之一,接下新工作的精神压力,才是导致他肠胃不适的最大主因。

    其实要他在刚进公司没多久就被派去总公司参加那种重要的会议,说不紧张那也是不可能的,但由于最近有个促销活动要策划,整个行企部里忙得人仰马翻,实务经验不足的他,自然就被推派去应付公司内部一些琐碎的事情。

    没吃东西吗?那怎幺行,早餐很重要的——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曹文谏自顾自地叨唸着,叫朱悠奇不要乱跑后便走出会议室,过没多久又走了进来,手上还多了一块麵包。

    吶、这个给你吃,曹文谏将麵包递给朱悠奇,示意他赶紧吃下。再怎幺赶时间或是事情忙碌,早餐一定要吃的!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若再这样逞强下去,届时只会更难堪而已,于是朱悠奇接下了麵包,对曹文谏的好意点头致谢:谢谢你。

    不用客气!

    看到自己确实吃了一口麵包之后,曹文谏这才放心地离开。朱悠奇调来行企部时恰巧碰到促销期,在大家都各自忙于份内的事务时,只有曹文谏会拨空带着他熟悉工作环境以及了解职务内容。

    在朱悠奇的第一印象中,他算是个很好相处并且又会照顾后进的前辈,年长自己两岁,虽然在行企部只有一年的经历,但对其相关业务却早已驾轻就熟。

    朱悠奇觉得自己算是很幸运,碰到的同事都很照顾自己,纵然还不至于什幺事都得依赖他,但是有了他的从旁协助,自己也比以往更快进入状况。

    午餐的时候,或许是挂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曹文谏提出一起到外头用餐的邀约,朱悠奇心想或许应该好好地吃一顿饭,以弥补早餐的不足,于是就答应了。

    只是当时饭才扒没几口,自己的胃又开始犯疼,为了不使前辈再担心自己,朱悠奇硬是撑到了用餐完毕,回到公司后,就在厕所里,他将方才勉强吞下肚的午餐又全部吐了出来。

    吐完后的状况有好一些,只是快接近下班时,朱悠奇又感到胃部一阵灼热,不像是吃坏肚子的样子,于是吃了点胃药,忍耐到了下班才回家。

    进到屋里时,朱悠奇赫然发现. 点 玄关有一双没有看过的球鞋,正在纳闷的同时,他又听到厨房传来了一些异样的声响,正忧心该不会是有窃贼闯入之际,他就看到一个五官端正、身材健硕的男人从厨房走了出来。

    朱悠奇愣了一下,心忖这个男人轮廓鲜明、浓眉凤眼,乱中有型的褐髮搭上品味不差的时髦装扮,完美得可以去当模特儿了,怎幺会跑来这种地方来偷东西呢?

    男人转过头来,和朱悠奇打量的眼神直接对上,当下只觉得这男人有点眼熟,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似的。

    再看到男人的手上拿着矿泉水,以及他那一身率性的站姿,怎幺样也无法让人联想到是窃贼,于是朱悠奇心里的疑惑就更深了。

    只不过还等不到他下一步的制动,那男人倒是先声夺人质问了起来:

    你是这屋子的另一位承租人?询问的声音是挺有磁性的,但是语气听起来似乎并不和善。

    经他这幺一问,朱悠奇猛然想起最近似乎有位新室友要搬进来的事,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就是这个人没错。我是,你是前辈介绍来的那个——

    你叫什幺名字?男人直截打断自己的提问。

    没等人家说完话也就算了,又不先自我介绍就擅自询问别人的名字,朱悠奇对于这个冒失的室友第一印象着实有点不太好,不过他仍是礼貌性地回应对方。

    我叫朱悠奇,悠扬的悠,传奇的奇。你呢?

    男人非但没有马上回覆,反而还脸色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就拿起手机拨着号码,接通了之后就对着电话那头开始咆哮了起来。

    搞什幺,你没跟我说住这里的人叫朱悠奇,早知道是他的话我就不会搬过来了……东西我全都搬来了,我哪来的闲工夫再搬走?你说现在怎幺办呢?我不可能跟那种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搞什幺——混帐!

    朱悠奇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发飙似地狂吼,以及听着那莫名其妙牵扯到自己的谈话内容。他不记得自己曾在何时招惹过这个男人,凭什幺他可以那幺嚣张地在人家家里放肆的发言?

    朱悠奇一气愤,情绪就跟着激动起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胃又开始抽痛起来,犹如肚里养了一只刺猬,扎得他全身冒尽冷汗。

    当然,他并没有因此而放软姿态:我说这位先生,你可以先说明一下你的来历吗?毕竟这个地方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我的地盘……

    对方闻言不但没有退怯之意,甚至还对自己的理直气壮嗤之以鼻:

    我的来历?哼,你不知道我是谁吗?说的也是,我想你应该忘记夏安丞这个人了吧!毕竟当时你对他也只是玩玩而已,在你众多的对象中,一个排遣寂寞的过客罢了,当然你也不会记得这位过客的弟弟吧!

    夏安丞……弟弟……朱悠奇的脑际突然闪过一堆昔日的记忆片段,像似一块块碎裂的玻璃渣刺进了心坎,唤醒了那曾被自己狠狠抛弃的爱恋、以及自己罪有应得的伤痛。

    已经五年了……朱悠奇还记得,当时自己挣脱夏安丞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是多幺地惊慌与哀伤,而自己,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愈走愈远,就为了那愚蠢不已的嫉妒心情、那可笑至极的怯懦行径……

    儘管在那之后自己是多幺的后悔与愧疚,但上天依然不会怜悯自己,甚至更为了惩罚自己,它让夏安丞因此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并让自己从此只能凭藉着他的回忆虚晃度日……

    那一年,朱悠奇果真如预期之下没有考上与夏安丞约好要念的那所大学,仅能依其成绩选择尚不太差的学校就读。

    那段等待学校分发的日子,朱悠奇一直没有夏安丞的任何音讯,就连开学之后,也始终查不到他的就学纪录,鼓起勇气打手机给他,却只得到电话停用的讯息。

    发现到这样的一个事实之后,朱悠奇终于有所顿悟,在当时自己下定决心离开他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这样也好……朱悠奇心想,假如分离是他们最终的结局,那就无须去经历那些美好的过程,徒增遗憾的深度。

    那些和夏安丞所一起共同编织、既苦涩又甜蜜的历历过往,让朱悠奇的思绪陷入了一小片刻的沉静。而眼前这位自称为是夏安丞弟弟的人,那些既揶揄又苛责的指控,亦是让他不得不去回想当时自己绝然离去的狠言恶行,不得不去认清眼前自己难以平反的薄弱立场。

    这世界还真小,就在自己千辛万苦绕了好几圈、熬了好几年之后,最终却还是回到了原点。

    虽然不见当年的当事者,可是上天却派出了他的弟弟,似要讨回公道般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夏安丞的弟弟……是叫夏理绅吧!在朱悠奇的印象中,自己和这个人虽然没有几次见面之缘,可是在对方的眼里,自己已然是个十恶不赦、勾引他哥哥的大坏蛋。

    纵然这些年来的外貌转变早已让自己认不出他,不过那一双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仇视眼神,倒是跟以往同样如出一辙的不屑与憎恶,让自己不论是当时或是现在,都摆脱不了那种被迫灌输的罪恶感。

    这些年来,因为害怕再度踏进那块禁忌的领域,对于那些曾对自己表示过好感的男性,朱悠奇一律敬谢不敏。甚至在不算短的大学四年当中,异常积极地与周遭的女孩子交往。

    只是自己愈是求好心切,恋情愈是发展不久。至于分手的原因,十之八九几乎都是因为对方不满自己表面状似热衷、实则心不在焉的虚伪性格。

    交往过的女孩明明都很漂亮又有气质,自己却总是无意就想起夏安丞那常令自己迷失的青涩笑颜;拥抱过的女人明明都很娇羞又富温柔,自己却偏偏留恋夏安丞那既强势又骄纵的粗野搂抱……

    明明就是想透过和女人的交往去将那个人给忘掉,谁知道那个人弥留在自己心底的记忆就愈来愈深刻,彷彿愈是害怕某样东西,它就愈在脑海里根深柢固、趋之不去。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只要夏安丞的阴影还在,他就永远无法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报应!

    朱悠奇定眼瞧着面前这个一点都不想跟他有何牵扯的男人。和夏安丞比起来,夏理绅的体格较为高大粗犷,两人的脸蛋同样都是令人称羡的俊秀,然而夏理绅所带给人的感觉,则是跟夏安丞的冷豔内敛反其道而行。

    那完全形于脸上的丰富表情,以及毫无遮拦的狂妄口气,在夏理绅端正标緻的五官上,极端地透出一股不怎幺搭调的违和感。

    虽然朱悠奇一开始并不讨厌夏理绅,但他始终对自己抱持着极不友善的行止。

    不断地消磨着自己的耐性,即使在经过了这幺多年之后,他对自己的鄙夷仍旧不减半分,这让朱悠奇不得不强硬起态度,不再让对方用过去的那些旧帐继续打压自己。

    随便你怎幺说都行,如果这样能够让你稍微争一口气的话……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夏先生你已搬来这里,今后我们势必得和平相处,所以——

    谁要跟你和平相处!

    夏理绅强行打断他的和平共处之说,口不择言地批评了起来:

    我不可能会跟你这种噁心的人共处于一室,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快再另寻其他住处,就算睡在荒郊野外也无所谓,一想到还要跟你呼吸同样的空气,我就觉得反胃!

    ……

    真正感到反胃的人不是夏理绅,而是朱悠奇。他激动地听着夏理绅轻鬆脱口那些中伤人心的话语,而自己用尽了气力却是无法予以还口辩驳。并非是自己默认对方的恶劣发言,实在是胃部的痉挛动线已然延伸到身体的其他神经,截不断也止不住。

    疼痛了到极点的结果,便是五感的敏锐度骤减、额头猛泛冷汗,脑袋止不住的晕眩。

    随着光感慢慢变弱的视野,映着夏理绅最后那略显惊疑的神情,眼前旋即跌进一场突临的黑暗。

    嘿、你是怎幺了?喂……朱悠奇——

    朱悠奇残存的听觉,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大声疾呼而变得清楚。在意识渐渐丧失之际,他唯一接收到的感觉,是一股让自己免于倒地受伤的强大力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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