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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将书页直举到净然面前:“三年,若是这古籍之中的记载未曾出错的话,留给你我、秋笙、乃至整个大越的时日,最多不过是三年。”
净然瞅着那一堆勾勾画画的符号好一阵发呆,顺着楚翛略微僵硬的手指看过去,好不容易找准了位置,一字一顿地琢磨明白后,颇有些错愕地望向楚翛:“云雀将山魂献给了西洋人?”
楚翛缓缓放下在空中维持着举起姿势整整一炷香工夫的右臂,敛下眉眼无奈道:“上次回昆仑山,我特地跑去见了见她,应当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招数,眼下虽然不明她作此离经叛道之事究竟所为何事,却可明确知晓楚筌是如何不再依仗我也可存活下去。”
“西洋人引来山魂,再用上百名新生儿的鲜血为祭,以百草香樟为本体化肉身,愣是将这珍贵稀奇之物的神魂吊在了西洋娃娃身上,暂且将楚筌那一不留神便要魂飞魄散的元神保下来。那他们千方百计,付出这般大的代价唤醒楚筌,不过得到一个千百年前就该入土的死魂罢了,又可从其中获取什么好处?”
楚翛刚要说话,嘴一张,却意外地触动了头顶一根封穴的银针,那下针的角度深度都刁钻的很,稍微一碰便容易连滚带爬地掉下来,他勉强稳住身子,却顶不住早已脱离头皮的针体拍到地上,本想视若无睹地继续开口,谁知太阳穴竟是传来一阵尖锐鲜明的刺痛,一瞬间天旋地转起来,竟然一口没呛住,硬生生喷出些许血沫。
这一套针法牵一发而动全身,净然连忙手脚麻利地帮他将身上其余位置的银针统统取了个干净,拿起桌上一本古籍往楚翛后背上轻轻一磕:“可无事?”
应声将最后一串腥甜血液呛咳出来,楚翛揉了两把发闷的胸口,急喘了几口气,继续道:“雅尔夫不是个省油的灯,秋笙藏在死士军外壳下的水师肯定被他发觉,至于为何并未与北骊南蛮一同进攻大越,大概一方面是双方意图从战争中获取的成果有所分歧,再一方面,便是打了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将整个中原一锅端。能打动这样的人为他卖命干活的,无非是在将来某日与大越你死我活之时能够占尽上风的筹码。”
都是明白人,话头到此为止也就了然于胸,楚翛这么一梳理,净然登时会意:“阁主的意思难道是西洋人会借山魂之力请神兵不成?”
楚翛眼神颇为复杂地点了点头。
猜到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成年累月不过一张慈眉善目脸的净然此时竟也目瞪口呆起来:“当真?此事若是成真,无论是未来西洋大越间的海战结果如何,他岂不都会被天道轮回所吞灭,便是这么一丁点剩余的魂魄也会被压在昆仑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楚翛咬咬嘴角:“这你比我熟悉。”
净然不停捏动着手中一串冰凉的佛珠,半晌猛然抬起头来:“等等,你不是还有一魄留在他那里么?”
离魂是早就办完的事情,去魄却因危险性过大而被迟迟耽搁了下来,况且楚翛的身子骨长时间处在一种吊着口气死不了的残破状态,又时常不停劝阻地在京城里跑上跑下来回折腾,若是冷不丁搞出这么一回事,弄不好人家一魄尚未取回,倒是这苟延残喘的老大爷先在床榻上断了气。
“我的一魄不要紧,丢了又不是活不下去,”楚翛却是一副安之若素的寻常模样,“倒是这阴鬼神兵,该如何破?”
人生来三魂七魄共存一身,恐怕正是因着这玩意儿数量过多,正如楚翛所说,少了一个两个其实并不影响日常生活,顶多是带走这具身体本身残留的一些记忆心念,于己身有害便当丢了些烦心事,于己身有利也可慢慢从剩余的魂魄上找补,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大事。
但有句话叫做“天生我材必有用”,这一魄放在楚翛这里大可不当回事丢了便丢了,可若是被有心人进贡到了些心怀不轨之人手里,那这事情恐怕就大了。
“这是后话,贫僧倒是有一事不明。”
楚翛:“但说无妨。”
“云雀山神与阁主无冤无仇,何至于将山魂献给西洋毛头子?阁主难道从不曾想过,西洋人亦或是楚筌,是拿什么跟云雀山神交换的?他们手里究竟拿着什么筹码?”
“亦或是,山神究竟是被什么力量逼迫着,走上这一步的?”
时节正是深冬,大约是将全部取来的香火都供奉给了菩萨的缘故,寺庙之中的炉火烧得格外细微无光,就连净然所住的房间内都透着凉风,两人站在闪着亮光的火盆前头,被裹挟着风雪劈头盖脸砸来的狂风吹得一哆嗦。
不寒而栗。
楚翛看着净然将波涛汹涌统统藏在瞳孔深处的双眼,轻轻呵出一口凉薄的气:“他以那一魄为定金,将我的魂魄卖给了天地神明。”
看来无论人鬼神佛,被逼到绝路上的时候,没有一个不急着上墙的。
第67章 难离
秋笙本人靠在南大营里头抽不出身,京城中大大小小一干事务便尽数交到了清安王爷秋维的手上,这人虽说多年浪迹在外不思归乡,却四海为家天下尽为师地学到了不少东西,江辰等朝廷大臣竟恍惚以为此人根本就是被发送出去体验民间生活,一回来就是为了当王爷管朝政的。
倒是和秋笙有三分相像,只是比起真心厌恶官场繁杂的秋笙,秋维显然只是被昏庸先帝手下缔造出的无能朝局所迫,狠不下心来只是做个懒散无能王爷,只好众人皆醉我独醒,颇为清高自傲地躲到了深山老林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朝廷动向。当年听闻京城突发瘟疫,那个最不学无术的秋笙小弟竟走狗屎运登了基,这人才晃晃悠悠地从小树林子里头钻出来,等着这小侄派人把他请回去。
所谓英雄惜英雄恐怕便是如此,只可惜当年的秋笙少年意气还是太重,却只有秋维一人看到这孩子数年后大致会成长成个什么样子。
为这般君主卖命,倒也称得上一句值得。
威州一战落下帷幕,近乎同时秋笙便跑到南大营去收复江南,虽说靠着先前的诸多损招赢取了不少的黄金白银,可惜钱榨得再多也迟早有个限度,南方那头又细水长流地糊弄得过了年节,这正月里头大喜庆的日子,中原领土上下,竟然没几家过了个好年。
有钱的,被朝廷名正言顺地掏了个底儿掉,连买米粮的银子都欠奉,更别说如前些年一样置办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年货;没钱的,往年不过是穷困潦倒,今日却又添上一柄战火连绵身家不保的断头刀悬在脖子上头,天天自觉过一天少一天,恨不得直接在自家院子里挖个坑,赶明儿大炮炸过来,干脆利落往里头一跳,一家人排排站整整齐齐,倒也有些血腥而无可奈何的温情。
陆允进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