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犍在河面行走，如闲庭信步，没走出多远，回头看了一眼长安城高大城墙，喃喃自语道，“护城大阵啊。”

    辛哲转头看向瞎子，问道：“不去追？”

    瞎子摇摇头：“斗不过他，去了也无用。”

    辛哲道：“至少要知道他的行踪吧！这么厉害的大妖在长安行走，你们就放心？”

    瞎子不答反问：“人家前脚传了你妖目天眼的修炼法门，你后脚就把他给卖了？”

    辛哲义正言辞道：“他与我有恩，是我个人的事，但他威胁长安甚至是大唐，我警惕他，若有机会，会毫不犹豫将其击杀，这是一个不良人的责任。”

    沉默片刻后，瞎子感叹道：“你倒是公私分明，不过他是大妖，更是妖中尊者，以你如今的修为，别说杀他，就连伤他都不可能。”

    辛哲耸耸肩，无奈道：“实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瞎子突然问道：“正是因为这样，你才如此大义凌然的吧？知道事情不可能发生，就借此表忠心，你这小子，真是……我差点就被你骗了！”

    被一语道破心机的辛哲嘿嘿一笑，不再说话，再辩解就虚伪了，会招人厌的，还不如承认，落得坦荡。

    大妖诸犍渐渐走远，密谍司执事们才醒过神来，他们看着周围，满是疑惑。

    一名黑衣执事起身问道：“大人，那大妖呢？”

    瞎子皱皱眉：“你们都忘了？”

    那黑衣执事一愣，“他刚才不是还坐在凉亭里吗？”

    其余黑衣执事都是一脸茫然。

    辛哲和瞎子心中震撼，诸犍露出第二重妖目天眼时，这些人就中了他的瞳术，之后的事情，居然全然不知。

    瞎子沉默片刻，道：“诸犍已经离开，他是奇蒙山尊者，在没触犯唐律之前，我们不能对他下手。”

    黑衣执事们恍然大悟。

    等这些人离开后，辛哲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实情？”

    瞎子道：“诸犍太强，这些人知道实情，会留下心中阴影，失去勇气。”

    世间五大圣地，各有强者，他们的能力，超出世人想象，这种强大，不应该出现在普通人的世界中。

    辛哲叹道，“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运。”

    瞎子道：“许多读书人都说烦恼自识字始，这话一点不假。井底之蛙，若是看到了翱翔九天的雄鹰，心生向往却不得而去，余生将会很痛苦。”

    两人说话间，身后传来一声炸响，辛哲转身看去，就见河面掀起数十丈高的水柱，有人影飞出，旋转着落在水面，又弹起，飞过十余丈距离，再次落在水面，再次弹起，旋转飞出，如此四五次，轰然一声撞进码头，向这边急速飞来。

    瞎子双眉一挑，摸出狼毫笔，迅速画一张网，那人撞在网上，深陷网中，这才稳住身形。

    屠夫从网中走下来，脸色潮红，咳出一口血。

    瞎子问道：“杀猪的，怎么回事？！”

    “嗖嗖”两声，两把杀猪刀落从天坠落，辛哲慌忙后退，两把杀猪刀正好插在他刚才站立位置。

    屠夫深呼吸几次，终于喘过气来，看向河面，“狗日的，没想到这么强。”

    瞎子道：“你对诸犍出刀了？”

    屠夫嘴角扯了扯，“手痒难耐。”

    他性子烈，杀气重，两口杀猪刀杀了很多猪，杀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妖精鬼怪，却没想到，才挥出两刀，就被诸犍打的倒飞而去，毫无还手之力。

    瞎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诸犍强大，恐怕要出动大多数天罡地煞才能将他制服，不过，明日便是天子寿辰，密谍司要盯着佛子，还要寻找长生天大巫，监控突厥人和各国各族强者，早已抽不出人手。

    “真是多事之秋啊。”瞎子感叹着，将幡布一展，消失不见。

    屠夫艰难拔起两口杀猪刀，想要插在背上刀鞘里，但他伤的太重，连提刀的力气也没有，试了几次，累的满身大汗，终于放弃，他看一眼河面，诸犍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摇了摇头：“我的刀还不够快，如果是司承大人和诸犍对上，不只是什么结果。”

    密谍司司承，便是那个独臂老头，真名不知，霸刀的别号却广为流传，据说年轻时一刀断灞河，两刀开天门，睥睨天上地下，是当世第一刀。

    如今，霸刀已老，只剩下一只手，许多年都没拿过刀了。

    若不是畏惧他密谍司司承的身份，恐怕很多仇人，都会找上门去。

    屠夫放下杀猪刀，从怀里取出一只骨哨吹了吹，哨声尖锐，不久之后，一个黑影从城门方向狂奔来，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地面跟着震动。

    辛哲定睛看去，却见奔来的是一只巨猿，左眼有一条刀疤，它身形高大，如一栋碾压过来的小楼。

    辛哲当日杀了养蛊人，冲撞护城大阵，被关押在天牢，同牢的还有一只左眼有刀疤的巨猿，那畜生在天牢里吃了不少囚犯。

    才不到一个月时间，这巨猿就长大了一倍。

    巨猿来到屠夫旁边，蹲下身，用巨大的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屠夫，屠夫踉跄后退一步，险些摔倒。

    巨猿看到辛哲，血盆大口咧出一个巨大弧度，嚯嚯嚯的笑起来，它取下背上的巨大麻布袋子，从里面拿出半条血淋淋牛尸，杵到辛哲面前，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肉，吃！”

    辛哲后退两步，连连摇头，“吃不了，不吃。”

    巨猿看看辛哲，又看看血淋淋牛尸，挠了挠脑袋，很是疑惑，心想这么好吃的美味，这小人儿为何不吃？

    它悻悻地把牛尸放回麻布袋子，片刻后，又将牛尸取出来，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吞进肚中。

    屠夫爬上巨猿肩膀，道：“把刀带走。”

    巨猿用两只粗大手指捻起杀猪刀，放进麻布袋子里，又伸出巨手，握住辛哲，放到自己肩膀上，含混道：“家，吃肉！”

    它转过身，往长安内城走去。

    辛哲坐在巨猿肩上，扯着一撮毛，以防掉下去，他转身看向屠夫，说道：“当初在天牢，这巨猿和司承大人合伙演了一场戏，我还以为它是司承大人养的。”